花當閣叢談（一名邨老委談）　　（明）徐復祚陽初甫 編次

徐复祚(1560—约1630) ，明代戏曲家，原名笃儒，字阳初，号暮竹，别署破悭道人、洛诵生、休休生、忍辱头陀、悭吝道人等，晚号三家村老。常熟(今属江苏)人。生长于华贵之家，少时博学能文。生母早逝，青年时因科场讦讼而历十年磨难,后又遭兄死家破之难，以白衣终其一生。结亲苏州名士『三张』之一张燕翼家。内伯张凤翼系著名戏曲作家，对其影响甚大。于四十岁左右开始涉足词曲创作，撰有传奇六种：《霄光记》(一名《宵光剑》)、《红梨记》、《投梭记》今存；《题塔记》、《雪樵记》、《祝发记》已佚。杂剧三种：《一文钱》今存,《梧桐雨》、《闹中牟》已佚。徐氏曾亲自教演《红梨记》，剧中不少出目成为后来昆曲经常演唱的折子戏。晚年撰笔记《三家村老委谈》(又称《花当阁丛谈》)三十六卷，历时十余年,广记自嘉靖至万历年间朝廷政事、人物掌故和乡里轶闻。其中有一些记载戏曲相关内容，后人辑录单独成书，题名《曲论》或《三家村老曲谈》。另辑有曲选《南北词广韵选》。

　　●目錄

　　卷一

　　卷二

　　卷三

　　卷四

　　卷五

　　卷六

　　卷七

　　卷八

　　●花當閣叢談卷一 【 一名邨老委談】

　　海上徐復祚陽初甫編次

　　邨老曰此二冊稍及朝典非無以也邨中時有酒社每會諸社長輒有所徵引且多俚鄙不根之語余老健忘不能一二記臆因取諸家叢說摘其有資於談議者筆記之以備遺忘以省應對或誚以為留心世務則失之遠矣

　　官制

　　訛字

　　大臣久任

　　幅員

　　九邊

　　邊費

　　都察院

　　寶璽

　　印章

　　牙牌

　　四夷館

　　副副將軍

　　殉葬

　　鐵劵

　　司牲所

　　乾明門

　　內官

　　女職

　　宮變

　　撾鼓

　　鹽法

　　賦法

　　戶口

　　鈔關

　　衣制

　　先師廟

　　高牆

　　大誥

　　大禮議

　　南都宮殿門闕

　　御藥

　　貢魚

　　梳籹臺

　　郡縣同名

　　密揭

　　司禮監

　　搜廊

　　物價

　　冕旒

　　文武官品階勳祿

　　賜筵食品

　　久任

　　禁刑日

　　娼盜

　　衍聖公下程

　　酒樓

　　食鵞

　　西內老佛

　　北征詳節

　　仝寅

　　南內

　　巡遊考詳節

　　田經歷

　　王知事

　　姚布政

　　婁妃

　　李劉相配

　　錢寧

　　江彬

　　劉瑾

　　張文冕

　　○官制

　　內閣九卿國初原無拘出身之例成弘間入閣必由翰林吏部左右堂必用翰林一人禮部非翰林不用兵部正堂必由巡撫左右堂必南北各一人都察院正堂必由御史至世廟間局面稍變矣霍韜曰漢朝賢相俱由郡守宋制宰相亦須歷州郡欲其知閭閻困苦與練達人情也我朝若薛瑄則由御史李賢則由主事入閣皆為一時名臣今楊一清亦由巡撫轉吏部入閣是誠立賢無方善能變通者也然世廟張夏諸公則又由大禮而入也按洪武中丞相胡惟庸誅後遂罷丞相不設而分任六卿嚴為禁革內閣止置大學士以備顧問官備五品不預政柄而遷轉由於吏部互相鈐制其防甚密自三楊入閣乃以少師尚書兼大學士官尊於六卿口銜天憲無丞相之名而有丞相之實矣故中外皆稱為宰相云閣中有文淵閣印印文玉箸篆惟封上詔草題奏揭帖用之不下諸司下諸司用翰林院印永宣以前翰林不拘進士出身若方孝孺楊士奇胡儼輩俱非進士至天順間用李賢議特重進士科而翰林非一甲及庶吉士不得預矣然史館之中修撰編修檢討吉士俱自稱為太史氏特有史官名耳實錄進呈焚草液池一字不傳況中闕類多細事重大政體多不錄王鏊罪言曰班固死天下不復有史矣古之所謂史官皆世守之人主所在執筆以從隨其言動皆親見而直書之後世雖具員而無專職立班雖近螭頭亦遠在殿下人主動靜邈不相及政事不及與聞惟易世之後集前後奏疏而分曹書之以宰臣為總裁奏疏之語果皆實乎分曹之人宰臣之意果皆公且正乎且生於數十年之後追書數十年之前其是非曲直皆茫然無聞或得之傳聞已非其實縱得其實而亦莫能燭其情偽或奪於眾不得書或迫於勢不敢書或局於才不能書故一時君臣謀議勳業汨沒不傳而奸險情態亦無能發其微以為世戒監領者又往往以私好惡雜乎其間故曰不復有史矣

　　○訛字

　　內外章奏呈進發內官查對若檢出一訛字賞銀五錢其後張江陵柄政亦發中書查對檢出字訛者賞亦如之

　　○大臣久任

　　蹇義為吏書夏原吉戶書皆二十七年黃福尚書兩京三十九年而在交南者十九年胡濙禮書三十二年周忱巡撫江南二十二年

　　○幅員

　　按寰宇通志我朝幅員狹於漢廣於北宋而與唐等天下道里東距遼東都司又自遼東東北至三萬衛西極四川松潘衛又西南距雲南金齒南踰廣東崖州又東南至福建漳州府北暨北平太寧衛又西北至陝西甘肅縱一萬九百里橫一萬一千七百五十里

　　○九邊

　　九邊初設遼東宣府大同延綏復設寧夏甘肅薊州皆文武大臣鎮守提督又以山西鎮巡按偏頭三關陝西鎮巡按固原共為九鎮弘治間設總制於固原嘉靖間設專督於三關權任差異而邊防則一

　　○邊費

　　宣府歲用銀九十二萬五千九百餘兩大同歲用銀九十九萬二千四百六十餘兩遼東歲用銀三十九萬四千八百七十餘兩延綏歲用糧料五十二萬一千三十六石零寧夏歲用糧料五十三萬四千二百五石草三百九十三萬九千六百餘束甘肅歲用糧料六十九萬七千六百石零草五百二十萬三千八百五十四束大約歲費四百餘萬而隨時用兵不與焉

　　邨老曰本朝防邊如此與漢唐驅出境外者絕不同

　　○都察院

　　唐御史大夫即今左右都御史中丞即今左右僉都御史唐有三院曰臺院曰殿院曰察院今惟稱察院□宗設都御史六員六部之職各有攸司而都察院惟所見聞不繫職司皆得糾察其屬十三道監察御史盡然十三道各分掌其布政司事而兩京則南隸貴州北隸雲南御史之職在糾劾百司照刷文卷問擬刑名巡按郡縣朝廷耳目之任也　漕運之有都御史自王竑始兩廣之有總督文臣自王翱始鄖陽之有撫治自原傑始江南之有巡撫自周忱始汀漳撫臣之提督軍務自王守仁始陜西之有鎮守都御史自陳鎰始巡撫侍郎之兼都御史自耿九疇始

　　○寶璽

　　寶璽十有四曰奉天之寶鎮萬國祀天地用之曰皇帝之寶冊封賜勞用之曰皇帝信寶徵召軍旅用之曰天子之寶祭享鬼神用之曰天子行寶封賜蠻夷用之曰天子寶調發番兵用之曰制誥之寶誥命用之曰敕命之寶敕命用之曰廣運之寶黃選勘籍用之曰御前之寶進御座從車駕用之曰皇帝尊親之寶答賜宗人用之曰敬天勤民之寶訓迪有司用之凡用寶捧寶收寶洗寶尚寶司官與印綬監內官俱

　　○印章

　　諸司印九疊篆御史印八疊文淵閣印玉箸文將軍□印柳葉文

　　○牙牌

　　在內文武朝臣各懸牙牌其號五曰勳曰親曰文曰武曰樂以察朝參若借人或借於人均坐罪

　　○四夷館

　　館凡八曰韃靼曰女直曰西番曰西天曰回回曰百夷曰高昌曰緬甸以翰林一人掌之曰提督四夷館少卿

　　○副副將軍

　　人知有副將軍不知有副副將軍洪武初以信國公達為征虜大將軍文忠勝為左右副將軍愈和左右副副將軍北伐是也後以參將代副副將軍

　　○殉葬

　　洪武三十一年七月太祖崩於西宮宮人殉葬者若干人張鳳李衡趙福張弼汪濱孫瑞王斌楊忠林良李成張敏劉政皆殉葬宮人之家以為錦衣衛千百戶等官有差世世承襲

　　○鐵劵

　　鐵劵高廣有差等凡七等公二等侯三等伯二等其制如瓦外刻歷履恩數之詳以紀其功中鐫免罪減錄之數以防其過每副剖而為二分為左右左頒諸功臣右藏內府有故則合之以取信

　　○司牲所

　　所中養羊三百六十餘隻每隻日飼黑豆八合草一斤牧羊軍一百二十名官吏二名

　　○乾明門

　　乾明門養猫十二隻日飼猪肉四斤七兩肝一副刺蝟五?日飼猪肉十兩羊二百四十七隻日支菉豆二石四斗三升黃豆三升二合西華門狗五十三隻御馬監狗二百一十二隻日共支猪肉并皮骨五十四斤虎三隻日支羊肉十八斤狐狸三隻日支羊肉十四斤西華門扣處鴿子房日支菉豆粟穀等項料食十石一日所相如此若以一年計之共用猪羊肉并皮骨三萬五千九百餘斤肝三百六十副菉豆粟穀等項四千四百八十餘石此弘治初年事正德中不知增幾倍嘉靖初量減西苑豹房蓄文豹一隻役勇士二百四十人歲廩二千八百餘石又佔地十頃歲租七百金此皆供內臣侵牟影射之資又內馬監蓄馬甚多馬料甚豐其弊尤甚每至有餓死者

　　邨老曰此見湧幢小品中然余在京師常從張少齋內相 【 名信】 飲間談及其言正不止此即鳥房所支每年豆粟六萬石文豹久無有不知二百四十勇士亦設否然郡中一機戶名彭禹其子日買熟豕蹄飼獅猫又某子甲以人參煮秫米粥飼馬又何怪乎國家之虛費也

　　○內官

　　內官凡五等曰監曰門曰司曰局曰庫分掌掖庭之事　凡監十一曰神宮監掌灑掃曰尚寶監掌玉寶敕符將軍印信曰陵神宮監掌灑掃并栽種等事曰尚膳監掌供養及玉膳并宮內食用之物及催督光祿寺造辦宮內筵宴茶飯曰尚衣監掌御用冠冕袍服履舄鞾韈等曰司設監掌御用車輩牀被褥帳幔曰內官監掌成造婚禮妝奩冠舄□扇被褥帳幔儀仗并內官內使帖黃一應造作宮內器用首飾食米土庫架閣文書鹽倉冰窨曰司禮監掌冠婚喪祭一應禮儀制帛及御前勘合賞賜筆墨裱褙書畫管長隨當差內使人等出門馬牌等事曰御馬監掌御馬并各處進貢及典牧所關收馬驢曰印綬監掌誥劵帖黃印信選簿圖畫勘合符驗曰直殿監掌灑掃殿庭樓閣廊廡每監各有太監少監左右監丞典簿長隨奉御等名品自正四遞減至正六　凡門四奉天門午門端門承天門掌晨昏啟閉關防出入各有門正門副正從四品　凡司二曰鐘鼓司掌奉先殿祭樂御樂并宮內筵宴樂更漏早朝鼓曰惜薪司掌宮內柴炭各有司正司副正從五品　凡局六曰兵仗局掌御用兵器并造刀甲等及宮內所用梳箆剔牙針翦等曰內織染局掌染造上用并宮內一應段匹曰針工局掌成造一應婚禮衣服并內官衣服曰巾帽局掌內官紗帽鞾韈及賞賜巾帽等曰司苑局掌宮內菜蔬并種田田酒醋麵局掌宮內食用酒醋麵糖等各有大副使正從五品　凡庫三曰內承運庫掌段匹金銀珠玉象牙等物并同司鑰庫管鈔曰司鑰庫掌內各衙內鎖鑰并收藏鈔曰內府供應庫掌上用香米并內用香燭油米及內官飯食果木等各有大副使正從五品　東宮典璽局掌寶璽翰林等物典藥局掌監同御醫修合藥餌典膳局掌監造膳食典服局掌冠冕帽袞袍常服珮帶靴履等典兵局掌甲冑戈矛弓矢刀劍典乘局掌車馬各有局郎丞正從五品　又有都知監銀作局公主府中使司司正司副雜職

　　邨老曰按成周之制以冢宰統閽寺西漢之制以丞相監宮中宋人循周漢之遺亦以宦家屬宰相樞密故內侍任守忠有罪韓魏公得以檄召而議貶近習梁彥俊言僕射葉顒禺??得以逮至政事堂而叱責之他可知矣三代而下制置閹宦之法莫良於宋故終宋之世宦官鮮專政亂國之禍視漢唐大不侔矣

　　○女職

　　洪武五年定六局一司局曰尚宮尚儀尚服尚食尚寢尚功司曰宮正俱正六品尚宮總司紀司言司簿司闈尚儀總司籍司樂司賓司贊尚服總司冠司衣司仗司飾尚食總司饌司醞司藥司供尚寢總司設司輿司苑司燈尚功總司製司珍司采司計凡二十四司宮正掌戒令責罰之事

　　○宮變

　　世皇二十一年冬十月上幸曹妃宮妃寐宮婢楊金英等共謀行弒俟上寢熟以組縊之而誤為死結謀得不遂監宮張金蓮知狀亟走白后后曳裾馳至為解項組上得蘇病不能語后命收金英等十餘人併曹妃磔於市時事起倉卒妃實不知上深憫其冤族金英等家

　　○撾鼓

　　禁鼓一千二百三十聲為一通三千六百九十聲為三通在外更鼓三百三十撾為一通千撾為三通

　　○鹽法

　　天下各鹽運兩淮課居其半而浙次之長蘆又次之兩淮課幾二百萬可當漕運米直全數福場無巡御以行無遠地河東場無運官以出有專所廣場兼之故巡運俱無清理鹽法都臺止一員統治長蘆淮浙

　　○賦法

　　蘇州府一州七縣額田九萬頃歲徵糧二百七十萬帶耗共稅糧三百五十萬淮安府兩州九縣額田十八萬頃歲征糧三十六萬較農田之廣狹淮安加蘇州一倍歲糧之徵輸蘇州加淮安十倍又松江惟三縣歲輸稅糧一百二十萬餘北直隸八府一十八州一百一十七縣歲輸稅糧亦一百二十萬以松江三縣當一百三十五州縣輕重懸絕如此蘇松之民何辜而獨受其困哉

　　○戶口

　　淮以北土無定畝以一望為頃故每多欺隱田糧江以南戶無實丁以系產為戶故多脫漏戶丁洪武初年甫脫戰爭人民凋殘戶一千六百五萬有奇口六千五十四萬有奇宏治時承平日久戶口宜蕃息乃戶減國初一百五十四萬口減七百一十六萬此其故何也周忱戶口論曰或投倚於勢豪之門或招誘於僧道之途冒名為匠則在南京者應天府不知其名在北京者順天府罔稽其籍絜家於舟則四水汪洋莫可踪跡戶口日耗職此由也

　　○鈔關

　　鈔關臨清河西務滸墅九江淮安揚州杭州金沙州內惟河西務杭州金沙州稅貨餘止稅船料河西務入京門戶杭州出閩廣總道金沙州出雲貴總道雲貴貨簡故金沙州近無部差惟臨清稅貨亦稅船

　　○衣制

　　高皇見朝臣衣服多取便易乃定衣制凡官員衣服寬窄隨身文官自領至裔去地一寸袖長至手復回至肘袖樁廣一尺袖口九寸公侯駙馬與文職同耆民生員亦同惟袖過手復回不及肘三寸庶民衣長去地五寸武職官去地五寸袖長過手七寸袖樁廣一尺袖口僅出拳軍人去地七寸袖長手五寸袖樁七寸袖口僅出拳頒示天下乃今婦人之衣如文官去地寸許裙與衣等而男子之制迥殊古昔袖之廣幾於全疋帛男女盡然殊不耐觀

　　○先師廟

　　孔廟自洪武至正德末稱大成至聖文宣王嘉靖九年始改為至聖先師孔子四配為復聖顏子宗聖曾子述聖子思亞聖孟子從祀及門弟子稱先賢改大成殿為先師廟大成門為廟門

　　○高牆

　　鳳陽有高牆宗室有罪者悉安置其中建庶人建文君之次子也英宗復位因思建庶人輩無辜淹禁謂李賢曰親親之義實所不忍賢對曰陛下此一念天地鬼神實臨之太祖在天之靈實臨之堯舜存心不過如此左右皆以為不可上曰有天命者任自為之遂遣居鳳陽令有司造房屋給薪米器用聽其婚嫁出入然庶人雖出戇騃不能名六畜未幾卒自是懿文太子及建文君皆絕

　　○大誥

　　今罪人爰書照出內有大誥減等一款云云高皇帝製大誥三篇序末云一切官民諸色人戶有此一本若犯笞杖徒流罪者每減一等無者每加一等然至於今但有減等而無加等

　　○大禮議

　　嘉靖入繼大統閣學楊廷和禮書毛澄會同府部翰林科道上議宜如宋英宗濮安懿王故事稱孝宗為皇考改稱興獻王為皇叔父興獻王妃為皇叔母大理寺辦事進士張璁 【 後改名孚敬】 上疏其略曰朝議尊聖考為皇叔父聖母為皇叔母不過拘執漢定陶王宋濮王故事耳言者謂孝宗德澤在人不可無後夫孝宗誠不可忘使聖考尚存嗣位今日恐弟亦無後兄之義今聖考往矣稱以皇叔父幽冥之中固不得而知但迎養聖母稱以皇叔母則當以君臣禮見恐子無臣母之義故謂繼統武宗而尊崇其親則可謂繼嗣孝宗以自絕其親則不可夫統與嗣不同而非必父死而子立也後反覆辨論不下數十次卒從璁議尊皇考為獻皇帝然遜不敢祔宗廟別為世廟祀禮如宗廟既尊稱睿宗始祔太廟享祫如列聖而撤世廟之禮

　　○南都宮殿門闕

　　闕門曰午門翼以樓觀中三門東西為左右掖門午門內曰奉天門門之左右為東西角門內正殿曰奉天殿受朝賀所也殿之左右有門左曰中左門右曰中右門兩廡之間左曰文樓右曰武樓奉天之後曰華葢殿華葢之後曰謹身殿殿後則後宮之正門也奉天門外兩廡之間有門左曰左順門右曰右順門左順門之東為東華門內有殿曰文華殿東宮視事之所也右順門之西為西華門內有殿曰武英殿齋戒時所居也北京宮殿規制悉如南京而高敞壯麗過之復於皇城東南建皇太孫宮東安門外東南建十王邱通為屋八千三百八十楹永樂十五年六月興工十八年九月成以前仍御舊宮建文時作省躬殿在乾清坤寧二宮門側為退朝燕息之所

　　○御藥

　　御藥烹二劑為一服候熟分為二器御藥先嘗次院判次內官其一器以進御聞列聖大故御醫擬罪未知然否

　　○貢魚

　　葛原六海門縣人魁梧豪俠以布衣詣闕下獻鰳魚百尾時國初法嚴眾為危之則笑曰爾不上食父母耶君猶親也庸何傷及至高皇帝大悅問之曰魚美何如蒲伏前頓首對曰魚美但臣未進不敢嘗耳又大悅命大臣賜酒食仍選一尾還之曰勞汝勞汝其後歲貢魚九十九尾著為令

　　○梳籹臺

　　梳籹臺者相傳起於遼之蕭后考之遼史望氣者言女直有天子氣甚旺遣使跡所自起乃一小石山玲瓏奇甚時女直方臣於遼遼多所需索因請此山自行輦取女直許之乃大發人夫鑿而載之鑿之夜山鳥皆悲鳴即以其石築臺此臺與山之所自起也

　　○郡縣同名

　　今天下府以太平名者二 【 南直隸廣西】 州以通名者二 【 順天府揚州府】 以趙名者二 【 ?定府大理府】 縣以太平名者三 【 寧國府平陽府台州府】 以定遠名者三 【 鳳陽府楚雄府重慶府】 以永寧名者三 【 隆慶州河南府吉安府】 以新城名者四 【 保定府濟南府杭州府建昌府】 其他二名相同者不可枚舉只以陜西一省而言徽州寧州蘭州咸寧山陽華亭安化石泉之名皆與他處相犯至於安定不但瓊州有此縣名而本省鞏昌延安兩府亦並有之稱謂相及殊不便

　　○密揭

　　閣中凡有密奏及奉諭登答者皆稱為揭帖其規制視諸司題式差狹而短字如指大以文淵閣印緘封進御左右近侍莫得窺也諸凡軍國要機朝廷大政上意之所欲出而事理未安政體之所宜行而睿衷未發諸司待命而未報言官力諍而難回者閣臣為之從中調劑就事匡維其妙用全在此揭

　　○司禮監

　　國制司禮監九人其掌印者一如首揆歲納二十四監銀各三萬兩約有七十萬之數其八人則季輪二人管事凡內之傳宣外之奏請屬焉是君相之情所由灌輸也二人應直例於吏禮戶兵四部居間二事事約千金宰相以此餌之實借以通宮府消息故有所執奏陳請皆意

　　○搜廊

　　朝制每日申刻則內使二人錦衣二人各執黃旗巡穿內庭名曰搜廊

　　○物價

　　洪武中禮部欽奉聖旨今後但係光祿寺買辦一應供用物件比民間交易價錢每多十文且如肉骨之類民人交易一百文一斤光祿寺買須要一百十文隨物貴賤每加十文賣物之人照依時價取十文利息時膳羞甚約親王妃既日支羊肉一斤牛肉即免或免支牛乳御膳亦甚儉唯奉先殿日進二膳

　　○冕旒

　　古冕十有二旒旒十二玉前後各用玉百四十四宋時冕中貴人呼為平天冠共用北珠一百四十五顆麻珠四千五百九十顆調珠八千六百四顆則冕可謂至重今制凡祭天地宗廟則服袞冕社稷等則服通天冠綘袍

　　○文武官品階勳祿

　　洪武二十五年十一月上以中外文武百官職名沿革品秩崇卑勳階陞轉俸祿損益歷年滋久屢有不同無以示成憲于後世乃命儒臣重定其品階勳祿之制以示天下惟醫學陰陽僧道官俱不給祿

　　太師太傅太保少師少傅少保宗人令左右宗正左右宗人左右都督品正一階初授特進榮祿大夫陞授特進光祿大夫勳左柱國右柱國祿月支米八十七石太子太師太子太傅太子太保都督同知品從一階初授榮祿大夫陞授光祿大夫勳柱國祿月支米七十四石　太子少師太子少傅太子少保尚書左右都御史品正二階初授資善大夫陞授資政大夫加授資德大夫勳正治上卿　都督僉事正留守都指揮使品正二階初授驃騎將軍陞授金吾將軍加授龍虎將軍勳上護軍祿以上文武俱月支米六十一石　衍聖公?人俱品正二無勳祿　左右布政使品從二階初授中奉大夫陞授通奉大夫加授正奉大夫勳正治卿　都指揮同知品從二階初授鎮國將軍加授奉國將軍陞授定國將軍勳護軍祿以上文武俱月支米四十八石太子賓客侍郎副都御史通政使大理卿太常卿詹事府尹按察使品正三階初授嘉議大夫陞授通議大夫加授正議大夫勳資治尹　副留守都指揮僉事指揮使品正三階初授昭勇將軍陞授昭毅將軍加授昭武將軍勳上輕車都尉祿以上文武俱月支米三十五石

　　光祿卿太僕卿行太僕卿苑馬卿參政都轉運鹽使品從三階初授亞中大夫陞授中大夫加授大中大夫勳資治少尹　留守指揮同知衛指揮同知宣慰使品從三階初授懷遠將軍陞授定遠將軍加授安遠將軍勳輕騎都尉祿以上文武俱月支米二十六石宣慰使係土官無祿餘倣此　僉都御史通政大理太常太僕少卿少詹事鴻臚卿京府丞按察副使行太僕少卿苑馬少卿知府品正四階初授中順大夫陞授中憲大夫加授中議大夫勳贊治尹　指揮僉事宣慰同知品正四階初授明威將軍陞授宣威將軍加授廣威將軍勳上騎都尉祿以上文武俱月支米二十四石　國子監祭酒布政司參議鹽運同知品從四階初授朝列大夫陞授朝議大夫加授朝請大夫勳贊治少尹祿月支米二十石　宣慰司副使宣撫司宣撫品從四階初授宣武將軍陞授顯武將軍加授信武將軍勳祿無　殿大學士閣坊大學士翰林學士庶子通政司參議大理寺丞尚寶卿光祿少卿部郎中欽天監正太醫??宗使京府治中宗人府經歷上林苑監正按察僉事府同知王府長史品正五階初授奉議大夫陞授奉政大夫勳修正庶尹　儀衛正正千戶宣慰同知品正五階初授武德將軍陞授武節將軍勳驍騎尉祿以上文武俱月支米十六石　侍讀學士侍講學士論德洗馬尚寶鴻臚少卿員外郎五府經歷知州鹽運副使鹽課提舉品從五階初授奉訓大夫陞授奉直大夫勳協正庶尹　衛鎮撫副千戶儀衛副招討司招討宣撫司副使安撫司安撫品從五階初授武略將軍陞授武毅將軍勳飛騎尉祿以上文武俱月支米一十四石　大理寺正詹事丞中允侍讀侍講司業太常寺丞尚寶司丞太僕寺行太僕寺丞主事太醫院判都察院經歷京知縣府通判上林院監副欽天監副五官正兵馬指揮留守司都司經歷斷事典仗審理正品正六階初授承直郎陞授承德郎勳無

　　百戶長官副招討宣撫僉事安撫同知品正六階初授昭信校尉陞授承信校尉勳雲騎尉祿以上文武俱月支米十石　神樂觀提點僧善世正一品正六無勳祿　贊善司直郎修撰光祿寺丞署正鴻臚寺丞大理寺副京府推官布政司經歷理問鹽運判官州同知鹽課司提舉市舶河渠副提舉品從六階儒初授承務郎陞授儒林郎吏出身宣德郎勳無祿月支米八石　都給事中監察御史編修評事行人司正五府都察院都事通政司經歷太常博士典簿兵馬副指揮營繕所正京縣丞府推官知縣按察司經歷留守司都司都事副斷事審理副安撫僉事蠻夷長官品正七階儒初授承事郎陞授文林郎吏出身宣義郎勳無祿月支米七石五斗　檢討左右給事中給事中中書舍人行人司副光祿典簿署丞詹事太僕主簿京□□□靈臺郎祠祭署奉祀州判官布政司都事副理問鹽課司副提舉衛鹽運司宣慰招討司經歷蠻夷副長官品從七階初授從仕郎陞授徵仕郎祿月支米七石　國子監丞五經博士行人部照磨通政司知事京縣主簿欽天監主簿保章正御醫協律郎典牧所提領營繕所副大通關寶鈔龍江司提舉衛知事宣慰都事府經歷縣丞鹽同提舉按察知事王府典寶奉祀良醫典膳正紀善講經至靈元符崇?宮靈官品正八階初授迪功郎陞授修職郎祿月支米六石六斗　清紀郎翰林典籍國子助教典簿博士光祿錄事監事鴻臚寺主簿京府運司知事挈壺正祠祭署祀丞布政司照磨王府典膳副奉祀副典寶副良醫副宣慰經歷神樂知觀崇?宮副靈官左右覺義元義品從八階初授迪功佐郎陞授修職佐郎祿月支米六石　校書侍書國子學正部檢校鴻臚署丞五官監候司歷營膳所丞典牧所會同館文思院承運寶鈔廣運廣積贓罰十字庫顏料皮作鞍轡寶源等局織染所京府織染局各大使龍江寶鈔副提舉府知事縣主簿長史司主簿典儀正典樂牧監正茶馬大使贊禮郎奉鑾宣撫安撫司知事品正九階初授將仕郎陞授登仕郎祿月支米五石五斗

　　待詔司諫通事舍人正字詹事府錄事司務學錄典籍鳴贊序班司晨漏刻博士司牧大使牧監副圍長太醫院提舉司鹽課司州所吏目軍儲御馬都督府門倉軍器等局大使承運寶鈔廣運廣積贓罰十字庫副使典牧所會同館文思院副使廣盈太倉銀太僕寺京府庫都稅宣課柴炭司大使顏料皮作鞍轡寶源局織染所京府織染副使草場大使孔顏孟子孫教授按察司檢校府宣撫司照磨典儀府副教授伴讀都司運司府京衛宣撫慰司學教授司庫司府雜造織染局稅課司大使司獄巡檢茶馬副使正術正科都綱都紀太常司樂教坊司韶舞司樂品從九階初授將仕佐郎陞授登仕佐郎祿月支米五石　孔目掌饌學正教諭訓導兵馬斷事長官司吏目司牲司牧副使府檢校典史軍器局柴炭司副使遞運所大使驛丞河泊所閘壩官關大使牧監錄事郡長提控案牘都督府御馬軍儲門倉副使廣盈庫都課都稅稅課司副使茶鹽課司司府州縣衛所倉場大使副鹽運司府衛提舉司所州縣庫大使副使司府州軍器織染雜造局副使茶運批驗所巾帽針工局慶遠裕民司竹副使司庫副使宣德倉司竹鐵冶河州遼陽青州府樂安稅課司大使鹽倉稅課鈔紙印鈔鑄印抽分竹木惠民局水銀硃砂場局生藥庫長史司倉庫大使副使縣雜造局副使典科訓科典術訓術副都綱都紀僧正道正僧會道會以上俱未入品階祿月支米三石

　　邨老曰我朝祿數薄甚矣然尚有折銀折絹折銀每石七錢折絹則二十兩不能一兩於是仰事府育且不足不得不假借於皂隸銀矣 【 正統以前每兼一官則支一俸以後雖兼官三四止從高等或以勞績勛猷加秩則為特恩】

　　○賜筵食品

　　賜筵食品有寶粧茶食響糖纏椀大銀錠小銀錠大饅頭小饅頭肉湯粉湯像生小花果子油酥花頭鴛鴦飯馬牛猪羊肉飯棒子骨羊背皮黑白餅甘露餅大油餅小點心鳳鷄鳳鴨燒煠按酒果菜魚鮓煠魚雲子麻葉笑靨果糕軟按酒等

　　○久任

　　漢之守令多久任者至長子長孫或十餘年或二十餘年我朝永樂宣德正統間法令近古其最久者若陝西鳳翔府知府扈暹至三十年寧州知州劉綱至三十二年然後去故是時官無苟且之政民鮮送故迎新之費吏絕因緣盜匿之弊上安下恬太平之極扈?定元氏人劉河南鈞州人廉平之政人到於今稱之

　　○禁刑日

　　月一日八日十四日十五日十八日二十三日二十四日二十八日二十九日三十日釋氏謂之十齋日唐武德二年詔自今以後每年正月五月九月及每月十齋日並不得行刑永為常式大明律云若立春以後秋分以前決死刑者杖八十其犯十惡之罪應死及強盜者雖決不待時若於禁刑日而決者笞四十禁刑日即前十齋日也

　　○娼盜

　　律云凡盜賊曾經刺字者俱發原籍收充警跡警跡者令其人戴狗皮帽每月朔望赴所司查點仍夜夜地方火夫逐更詰察在否其門立小綽楔高三尺許署曰竊盜之家令出入匍匐於中凡遇儒學行鄉飲酒禮時令其長跪階下宴畢方放回別慝之典可謂嚴矣又國初之制伶人常戴綠頭巾腰繫紅褡膊足穿布毛猪皮靴不容街中走止於道旁左右行樂婦布皂冠不許金銀首飾身穿皂背子不許錦繡衣服亦所以抑淫賤也今不知此制矣

　　○衍聖公下程

　　衍聖公入京下程自宣德後用羊一隻鵝二隻酒六瓶麵二十斤茶鹽醬各二斤油燭十枝其初欽賜後改禮部又改順天府今仍之

　　○酒樓

　　樓作於洪武二十七年在江東諸門之外今民設酒肆其間以接四方賓旅其樓有鶴鳴謳歌鼓腹來賓重譯等名

　　○食鵞

　　食品以鵞為重故祖制御史不許食鵞今則視為常味日進數頭矣唐制御史不許食肉

　　○西內老佛

　　老佛即建文皇帝也正統五年十二月思恩州知州岑瑛遇一老僧不避道從者呵之曰我建文皇帝也金川失守大內火起吾遂潛由地道以出雲遊四方以度歲月胡濙名訪張邋遢寔為我願送我骸骨歸瑛大駭聞於巡按御史奏之乘傳到京有司皆以王禮見及至京號為老佛然尚未辨真偽以尚膳太監吳亮建文時內使也使之審視之老佛見亮即呼其名亮曰不是曰我昔御便殿時棄片肉於地汝伏地餂食之何謂不是聞楊士奇尚在能出一認乎亮佯為不知己而復命遂居老佛於西內以壽終葬西山不封不樹途次賦詩云淪落江湖四十秋歸來白髮己蒙頭乾坤有主家何在江漢無情水自流長樂宮中雲氣散朝元閣上雨聲愁新蒲細柳年年綠野老吞聲哭未休

　　○北征詳節

　　正統十四年己巳七月北虜也先大舉入寇大同兵失利城堡多陷警報時至太監王振勸駕親征百官伏闕懇留不聽十七日丙戌駕發京師命郕王居守英國公張輔成國公朱勇率官軍及私屬共五十餘萬出居庸關過懷來至宣府連日風雨聲息愈急井源宋瑛等敗報踵至羣臣請駐蹕振怒悉令掠陣未至大同兵士己乏糧僵屍滿路寇佯避誘我深入至大同振又欲進兵朱勇膝行聽命戶兵書王佐鄺埜守老營先行矯旨罰跪至暮而仆欽天監正彭德清以天文止行振不聽學士曹鼐曰臣子不足惜主上繫天下安危豈可輕進振怒詈之曰倘有此亦天命也會暮有黑雲如繖罩御營雷雨大作人畜驚懼振惡之而前軍西寧侯宋瑛武進伯朱冕全軍覆沒鎮大同太監郭敬密言於振其勢決不可行振始有回意議從紫荊關入振邀上過其蔚州里第既又恐損稼復轉從宣府行過鷄鳴山虜追至遣朱勇率兵五萬禦之勇入鷂兒嶺虜分兩翼夾攻殺之殆盡鄺埜請車駕疾驅入關嚴兵為殿振怒曰豎儒安知兵事次日駕至土木日尚未晡去懷來城二十里欲入保懷來振輜重千餘輛在後未至留待之遂駐土木虜四面合圍渴極掘井深二丈不得水虜分道入撓我師不得行壬戌虜詐退振令移營虜驟逼之遂大潰上蒙塵輔埜佐鼐而下隨駕官數百員皆死焉馬騾二十餘萬并衣甲器械輜重盡為虜所得

　　○仝寅

　　寅山西安邑人少瞽學京房易占多奇中正統間客遊大同上皇既北狩陰遣使命鎮守太監裴當問寅寅筮得乾之初九附奏曰大吉可賀龍君象也四初之應也龍潛躍必以秋應以壬午浹歲而更龍變化之物也庚者更也庚午中秋車駕其還乎還則必幽勿用故也或躍應焉或之者疑之也後七八年必復辟午火德之王也丁者壬之合也其歲丁丑月壬寅日壬午乎自今歲數更九躍則必飛九者乾之用也南面子衝午也其君位乎故曰大吉既而上皇復辟年月日時無一謬云

　　○南內

　　天順元年春正月景帝不豫時儲嗣未定內外憂懼石亨知帝病甚必不起乃與掌兵都督張軏張輗左都御史楊善副都御史徐有貞謀迎上皇復位遂結中官曹吉祥蔣冕白于皇太后許焉十六日既暮軏輗等會于有貞宅時有邊報北虜欲寇京師有貞以為宜乘此為名納兵入內誰曰不可軏首肯之有貞復升屋覽步乾象亟下曰時在今夕不可有失將出有貞焚香祝天與家人訣曰事成社稷之福不成滅族之禍遂往會亨收掌門鑰開門納兵時已漏下四鼓天色晦冥亨軏等惶惑顧謂有貞曰事當濟否有貞大言曰時至矣勿退遂薄南宮城毀垣壞門而入亨等入見上皇出問曰爾等何為俯伏合詞請陛下即位遂共掖登輿有貞前導忽星月開朗上皇顧問卿等為誰各以姓名對遂升奉天殿登御座初文武羣臣約是日入候景帝出視朝頃之南城呼譟震地羣臣失色須臾鐘鼓大鳴上皇復位矣羣臣遂入賀改景泰八年為天順元年

　　○巡遊考詳節

　　正德間邊將江彬許泰劉暉等皆有寵於上賜姓朱氏號外四家與上在豹房同臥起狎近而彬尤寵每導上出宮遊戲近郭至十二年五月癸未上微行至石經山石經山寺朱寧所建也窮極壯麗邀上幸焉數日乃還八月甲辰朔上微服從德勝門出幸昌平外廷猶無知者辛未上度居庸關遂幸宣府令太監谷大用守關無縱出者江彬宣府人欲挾上自恣遂幸宣府營建鎮國府第時時夜出見高門大戶即馳入或索其婦女於是富民賂彬以求免久之軍士樵蘇不繼燬民屋廬以供爨市肆蕭然白晝戶閉十二月內閣大臣及九卿至居庸關請駕有禁不得出關而還閏十二月有旨戒諭京城丸門守門官勿放朝官出城丁亥立春迎春於宣府備諸戲劇又飭大車數十輛令僧與婦女數百共載婦女各執圓毬車既馳交擊僧頭或相觸而墮上大笑以為樂

　　十三年正月庚戌上復幸南海子辛亥還官以所獵獐鹿賜羣臣辛酉復如宣府二月己卯太皇太后崩越三日壬午上至自宣府乃發喪六月庚辰太皇太后梓官發引癸未至山陵遣駙馬都尉崔元等分告長獻景裕茂泰諸陵上忽馳馬至山下陪祭官皆驚駭散上飲於帳殿遂宿焉七月已亥傳旨近年以來邊患未寧屢害地方且承平日久誠恐地方兵戎廢弛其遼東宣府大同延綏陝西寧夏甘肅尤為要害今特命總督軍務威武大將軍總兵官朱壽 【 上別名也】 統率六軍隨布人馬或攻或守即寫各地方制敕與之使其必掃餘孽靖安民物至於河南山東山西南北直隸倘有小寇亦各給與敕書使率各路人馬翦削羣臣泣諫不納丙午由東安門出羣臣知而送者五十二人丁未度居庸歷懷來等堡遂駐蹕宣府初彬導上治行宮於宣府糜費不可勝計越歲乃成復輦豹房所貯諸珍玩及巡遊所收婦女實其中上甚樂焉每稱曰家裏還京後數數念之不置彬亦欲專寵俾諸幸臣不得近數導上遠出及再度居庸仍戒守者毋令京朝人來往葢上厭大內初以豹房為家至是更以宣府為家矣八月乙酉上至大同先是鎮守太監馬鍚以總兵葉椿第為獻遂為總督府居焉又奪都指揮關山指揮楊俊宅置店店所改為酒肆榜曰官食車駕所至諸侫幸多先掠良家子女以充幸御至數十車在道日有死者十月戊辰渡黃河十一月至綏德州幸總兵官戴欽第納欽女旋幸山西十二月戊子駐蹕太原先是幸偏頭關取太原晉府樂工楊□妻劉良女嬖之及是復召見大得幸

　　十四年正月戊辰發太原壬申至宣府往返數千里皆輕騎戎裝冒風雪以行有司供輦卻弗御二月壬午還京文武百官具綵帳數十綵聯數千不敢稱尊號惟稱威武大將軍亦不敢稱臣大學士廷和奉觴儲執壺注酒冕奉果紀奉金花迎於德勝門外無何上復手敕禮部總督軍務威武大將軍太師鎮國公朱壽今往南北兩直山東泰安州等處尊奉聖像祈福安民羣臣具疏懇諫不納遂發京師六月丙子宸濠反殺都御史孫燧副使許逵庚辰南贛都御史王守仁吉安知府伍文定起兵討之甲辰反書聞廷臣議命將征之得旨令總督軍務威武大將軍總兵官後軍都督府太師鎮國公朱壽親統各鎮邊兵征勦鎮守撫按等官悉聽節制丁巳王守仁獲宸濠於樵舍并獲其世子郡王將軍并偽國師軍師元帥參贊尚書等官屬李士實劉養正數百人丁亥上在涿州留太監張忠私第九月壬辰朔駐蹕保定府張宴後堂戊戌至臨清山東鎮巡官皆從進宴草略上視之笑曰慢我何甚亦竟不怒及宴都御史王珝獻觴步緩上目之神周因忄?木珝謂上意不測明日復宴都御史龔宏趨進自言姓名恐上誤以為珝也江彬從旁叱之冀并罪兩人上不為動太監黎鑑家人有以科斂得罪者鑑令出所有以獻復取償於有司珝不可鑑以頭觸之遂相忿爭鑑泣訴於上上曰必汝有求不遂耳巡撫何敢辱汝也鑑語塞而退初上之南征也與劉氏有約劉贈以一簪且以為信過盧溝馳馬失之大索數日不得及至臨清使使召劉劉以無信辭上乃乘單舸晨夜疾歸至張家灣與劉俱載而南道遇湖廣參議林文纘入其舟奪其妾乃行十月壬午發臨清丙申至徐州御龍舟乙巳至清江浦幸太監張陽第集漁人捕魚為樂時朱彬尤橫縱旗牌官栲縛郡縣長吏通判胡琮懼而自縊南京守備成國公朱輔見即長跪總兵鎮遠侯顧仕隆稍不為屈即窘辱之又遣官校四出矯旨索民家鷹犬珍寶古器無得免者甲寅上至淮安卻侍衛步入城幸顧仕隆第己未至寶應縣漁范光湖十二月辛酉至揚州太監吳經前選民居壯麗者為總督府矯旨刷處女寡婦因取其金無金者悉送入府命神周搜括泰州鷹犬戊寅大閱諸妓女於揚州撫按官具宴卻之命折價以進癸未漁於儀?之新閘明日幸民黃昌家閱太監張雄守備馬昊所選妓以其半送舟中遂渡江丙戌至南京

　　丁酉迎春於南京備諸雜戲如宣府六月幸牛首山宿焉諸軍夜驚左右皆不知上所在大擾久之乃定閏八月癸巳受江西俘丁酉發龍江壬寅漁於江口遂如?洲避雨民家夕宿望江樓次日濟江登金山遂如鎮江幸致仕大學士楊一清第明日復幸又明日飲於其第樂作分題製詩十章賜一清命和進為易數字一清有所獻上大悅及駕還凡五幸焉又幸故大學士靳貴第時柩在堂上臨撫嗟悼命所從番僧為誦經薦福庚戌發鎮江復宿望江樓癸丑至揚州仍寓總督府壬午發揚州庚申至寶應復漁於范光湖鎮守太監邱得索貢物於太守蔣珤不得以鐵索繫之辛卯駐蹕淮安都御史叢蘭總兵官顧仕隆等進賀功金□花紅綵帳上戎服簪花鼓吹入城宿故尚書金濂第丙寅至清江浦復幸太監張陽第踰三日上自汎小舟漁於積水池舟覆溺焉左右掖之出自是遂不豫十日庚寅至天津庚戌至通州十二月已丑提督贊畫機密軍務兼提督官校辦事後軍都督府平虜伯彬奏奉總督軍務威武大將軍總兵官掌後軍都督府太師鎮國公壽指示方略擒宸濠逆黨乞明正其罪奉旨褒諭賞廕是日賜宸濠死甲午上還京文武百官迎於正陽橋南是日大耀軍容俘諸從逆者及家屬數十人陳輦道東西上戎服乘馬立正陽門外門?兒視良久乃入以親征凱旋遣官告祭天地宗廟社稷

　　○田經歷

　　田經歷 【 名濡】 尤溪人正德間以掾受衛經歷性剛毅武廟南巡逆彬檄諸衛進遼金二史無以應擬醵軍士食糧以賄彬濡獨不從即上記言書籍宜問諸學宮衛所不過軍器若文冊而已無從取辦彬大怒將逮訊太監張永呵曰安用此板在國子監乃索諸海濱耶眾大譁笑聲徹御幄武皇訊得其故亦笑曰江平虜此箭射不著當罰水二碗諸內侍爭以水灌之江淋漓免冠踉蹌出自此喪氣

　　○王知事

　　王知事 【 名蕖】 寧夏人吏員為保定知事武皇南巡過保定伍巡撫 【 名符】 視讌符素洪於飲上呼與拈鬮賭大觥不勝慍連罰符數觥潦倒匍匐階前上大笑蕖直前奏曰符老不任罰臣蕖請代上睨而問曰汝小官能勝幾許對曰不敵天子遠過撫臣上拍手笑手大觥賜者三執壼者將復注上曰止不要採他這蠻子會賺我酒吃著扶巡撫去符出謝曰今日微君幾殆後欲薦之辭曰是薦酒也觀聽不雅人且議我

　　○姚布政

　　鏌為山東布政武皇南巡朝見偉其狀獨中官不喜御駕黑龍舟被觸上驚問為誰中官曰姚布政上笑曰是美髯者耶釋不問是日鏌駐驛中寔不知次日有以告者始入謝上曰偶觸何傷去去

　　○婁妃

　　寧庶人妃婁氏上饒人素賢庶人有禽獸行其父康王屢欲殺之以婁能內助冀其改悔既嗣益驕蹇淫虐縱伶人入內庭與諸姬亂獨避畏婁不敢犯以非禮及殺孫 【 名燧】 許 【 名逮】 婁泣諫庶人怒曰妃居深宮何自知之密捕時在旁內侍十餘人皆斬之緘送其首於婁婁發之大驚自後不復敢言及兵敗濠泣訣婁曰不用吾言以至於此尚何道遂投水死庶人既就執見王陽明 【 名守仁】 以葬婁為囑居囹圄中每飯必別具饌祀之言及輒歎曰紂以聽婦言而亡孤以不聽婦言而亡冥冥之中負此賢妃宸濠自世子外不請名葢有異志他日欲自賜名也故宮中止以行敘曰某哥某哥既敗其第三子尚幼投于水得浮木攀之為漁家所收尋流落民間名曰朱學嘉靖十五年自言於霍邱縣送至京發入高牆

　　○李劉相配

　　宸濠之反以李士實為太師配李韓公也以劉養正為軍師配劉青田也

　　○錢寧

　　寧幼名福寧兒雲南李巡檢之家生子也太監錢能鎮守雲南時養以為子冒錢姓為人獧狡柔侫善伺察迎合能時結納逆瑾寧因得見毅皇帝大被寵幸賜國姓冒功為錦衣千戶瑾逆謀露寧以計免等陞都督掌衛事典詔獄恣肆無忌請於禁內建豹房日誘上畋遊娛樂招權納賄偽旨傳陞各邊將官所得金珠以數百萬計時宸濠久蓄異志寧得濠重賄因與圖復護衛屯田且日伺朝廷動靜泄之濠濠謀令世子赴闕為立儲地寧為畫計及濠反乃捕寧下獄雜治獄未具會毅皇崩世廟即位刑部會鞫以聞命磔於市藉沒家產金七十扛共十萬五千兩銀二千四百九十扛共四百九十八萬兩碎金銀并首飾五百二十箱珍珠二櫃金銀酒器四百二十副胡椒三千五百擔蘇木七十扛段疋三千六百扛餘祖母祿佛一座重數斤匿題奏本四十餘件什物莊房不計其數

　　邨老曰胡侍墅談曰祖母祿即元人所謂助木刺也出回回地面其色深綠其價極貴而大者猶罕得聞成化間官裏以銀數千兩買得重四五兩者一塊以為希世之寶錢寧私藏乃有祖母祿佛重至數斤又藉廖鵬得貂皮袴六十件皆內帑所無異哉寧每投刺於人自稱皇庶子

　　○江彬

　　彬萬全都司蔚州衛指揮使也性黠悍然寔無他材略正德壬申以大同游擊隨總兵官入討畿內盜賊事寧乃要結錢寧入豹房時毅皇好武彬因時時談兵事高自稱許遂有寵賜國姓與毅皇同臥起或時搏虎為樂又取遼陽宣大延綏四鎮兵入內教場操練都人號為外四家彬復自立西官廳自為提督益樹黨援引邊將神周李琮等同入豹房朋奸蠱誘導駕駐宣府興建宮殿號為家裏封彬平虜伯自是乘輿屢出經大同抵榆林且駸駸議南遷每出毅皇自稱威武大將軍彬即稱威武副將軍及宸濠反彬因請親征彬扈行以勁卒自衛駕離都城甫一日江西以捷聞彬勸上縱濠入鄱湖俟駕至再擒奏捷比至南京復欲導幸蘇浙湖湘廷臣所上章疏一切匿不聞及毅皇寢疾豹房彬猶改團營為威武團練營自提督兵馬中外惶懼謂彬必反會毅皇崩慈壽皇太后亟命執彬下獄法司鞫問反形己具請亟誅肅皇命磔於市其黨神周李琮子勳杰鰲熙及家屬江和許宣等皆斬藉其家金七十櫃共一十萬五千兩銀二千二百櫃共四百四十萬兩金銀首飾五百一十箱金銀湯■〈古上皿下〉四百餘錦繡珠玉珍寶莊房不可勝計阻抑邊情本一百三十六件

　　○劉瑾

　　瑾陜西興平人本姓談幼自宮投中官劉姓者得進因冒其姓鷙悍陰狡有口辨毅皇即位與青宮舊□馬永成谷大用等號為八黨亦曰八虎日導犬馬鷹兔舞唱角觝漸棄故舊罔親萬幾外廷攻之甚急上意頗動瑾伏地泣訴曰狗馬鷹兔何損萬幾左班官敢無忌者司禮監無人也有則唯上所欲耳於是立命瑾掌司禮監時上希親政且厭苦言者瑾每搆雜藝上前俟其玩弄乃多取各司章奏請省決上每曰吾用爾何為乃一一煩朕耶亟持去目是數次後瑾不復奏事無大小瑾輒持回私第與孫聰張文冕輩偽僎旨付外施行多或累數百言任其恣睢往往有不可解者諸司事無巨細必先以紅揭帖取進止謂之紅本其下通政司者謂之白本由是大權一歸於瑾天下不復知有朝廷矣又日求官僚細過深文以督責之小有觸犯輒中以危禍散遣官校遠近偵察使人皆自救不給莫敢進言變易選法任情黜陟賄薄隨即革罷加賄又輒用之或徑自傳奉或別本帶批受宸濠賄復其護衛以成其亂勳戚以下因事私謁者率叩頭為一拜禮瑾踞受之麾叱如僕隸惶佈不敢仰視屢起大獄枷三品以下官民間稍有違禁即舉家收捕置之重典且立連坐法一家有犯左右鄰悉坐有傍河而居無鄰右者以河外居民坐之故官校一出所過皆賂之重足屏息惟恐得禍又信術士俞曰明等言以姪孫二漢當大貴遂有不軌之謀私造偽璽以利刃藏扇靶中時挾入宮蓄謀不測至是為張永所發法司鞫問反形己具乃命殉於市凌遲三日行刑之日仇家爭以銀一錢易一臠肉生噉之海內聞之踴躍相賀藉其家得平天冠一頂袞龍袍四件蟒衣四百七十襲八爪金龍盔甲三十副金甲二副金鉤三千金絲碧玉帶五條白玉帶四千一百六十條玉印一顆玉琴一張寶石二斗牙牌二櫃穿宮牌五百面金銀湯■〈古上皿下〉五百件金二十四萬錠碎金五萬七千八百兩銀元寶五百萬錠約計銀二十五千萬兩零銀一百五十八萬三千六百兩匿諸司奏本□□件餘物不可勝計瑾初專政欲盡除軋已者一日伺間言於上調張永於南京旨未下即日逐永出就道榜諸禁門不許放永入永覺之直趨至御前訴己無罪為瑾所害召瑾至語不合永即奮拳毆之谷大用等解之令諸近臣皆置酒和解及永平寧夏還與楊一清定謀誅瑾永獻俘畢與素所厚宦侍張雄張忠等乘間共訴於上言瑾不法十七事反形己具宜早擒之上猶豫間永等曰少遲奴輩皆齏粉矣陛下獨安所之乎上始命禁兵逮瑾永等勸上親至瑾第觀變時漏下三鼓瑾方寢熟禁兵排闥入瑾驚起曰事可疑矣趨出戶遂被執繫於菜廠猶未有意誅之也明日科道列上瑾罪始命會多官鞫訊於午門外刑部尚書何鑑 【 或曰劉璟】 畏瑾噤不能出一語諸公卿旁列亦稍稍退卻獨駙馬蔡震折斥之瑾曰汝何人忘我德震厲聲曰震國戚何賴于汝呼官校前拷掠之是日微震幾不能成獄

　　韓苑洛雜識云正德三年六月早朝拜伏既起御堦上有無名揭帖一本皆言劉瑾事上命錦衣衛查既而劉瑾傳旨令百官奉天門下跪候發落辰刻命堂上官起出巳刻瑾立門東翰林院官面東跪訴內監待翰林官素厚豈肯如此瑾令起出御史甯杲訴曰御史等官素知法度豈敢如此此乃新進士所為瑾曰新進士與他有何相干爾每把朝廷事件件都壞了略加處置就都怨恨太祖法度爾每不曾見豈不聞知瑾令百官皆起照舊站立看有揭帖處是何官太監黃偉曰凡朝四品以上各照班次以下皆雜立丟帖之人豈肯復立於此處虧了人瑾令復跪又點武士令各官家搜稿黃又曰他幹此事雖妻子亦不得知豈肯留稿時天暑日烈通無片雲微風僵者數人命拽出黃公忿曰你帖子說的都為國為民事挺身出來死了也是好男子枉累別人瑾怒曰在外匿名帖子尚該死罪御前如此是何為國為民好男子如何不明白具奏言畢竟入留太監李榮監之李曰你每倒一倒眾內使擲下冰?甚多李曰你們取食之少頃瑾出李曰你們卻跪著來了來了瑾見甚怒復入既而傳出李榮私宅閒住黃偉南京閒住申刻旨出都拿送錦衣衛追究進士陸伸昏迷擡至錦衣衛監中不能容丟放院內是夜不知何時身故都人洶洶皆罷市初各官拿送錦衣時途中賣飯者皆爭以飯遞送各官不索價明日瑾微聞帖子乃內人所為命軍官丟下乃命各堂上官將各官領出辦事　劉景祥者瑾兄也為後軍都督府同知先瑾未敗卒賜祭葬加等公卿弔賻恐後車馬填塞東華私第至不能容將葬又往設祭重制錢帛謂之辭靈瑾敗之夕密旨封瑾門曳出景祥柩棄於道傍既而追削其官焚其屍聞者快之初京師里巷私語籍籍謂八月十五日傾朝送葬瑾己密與二三同惡定計欲為變是時夜禁甚嚴犯者至死星出後寂然無鷄犬聲有中夜竊聽者聞甲兵錚然相繼邏卒飛騎交絡於道黃紙黑索喧囂如沸咸謂肘掖不測之變而不知瑾固己被擒矣葢先景祥葬期兩日云

　　○張文冕

　　張文冕華亭人初為縣學生被黜潛至京師投劉瑾門下遂用事冐軍功授錦衣衛千戶瑾傳旨意多出其手交通賄賂氣熖傾一時至是瑾敗并誅妻妾送浣衣局

　　花當閣叢談卷一

　　●花當閣叢談卷二

　　李宗伯

　　陳僉事

　　邵王墳

　　唐荊川答學中鄉賢事書

　　韓都督

　　蕭尉

　　夏閣老

　　王環

　　嚴閣老

　　分宜逸事

　　趙文華

　　○李宗伯

　　世宗偶以暇使侍臣各道其邑里人物及豐城李大宗伯 【 名機】 對曰鄉有長安長樂里有鳳舞鸞歌人有張華雷煥物有龍淵太阿上嘉其敏括

　　○陳僉事

　　僉事 【 名諤】 字克中善詼諧有中官阮巨 【 或曰阮巨□】 奉命至廣徵虎豹諤從阮飲求虎皮以歸明日草奏之言阮多用肥虎宴客而以瘠者充貢使斃諸途阮大恐置酒謝既酣謂阮曰聞子非閹者近娶妻妾然否阮請閱諸室諤見羣罐知為金珠佯問何物曰酒也諤笑曰吾正來索酒遂令人舁去阮哀祈得留其半

　　○邵王墳

　　杭州有邵王墳孝惠皇太后邵氏弟喜封伯欽賜為其父造墳極壯麗費可十餘萬太后少知書有容色杭州兵家女也年十四聘者七人皆死後一指揮聘之已上馬迎矣墜而死其父充漕卒攜至京成化中選入掖庭居別院未得進常賦詩曰宮漏沈沈滴絳河繡鞋無柰怯春羅曾將舊恨題紅葉惹得新愁上翠蛾雨過玉階秋氣冷風搖金鎖夜聲多幾年不見君王而咫尺蓬萊柰若何詩成微吟憲宗步月過院聞而異之遂召幸生興王是為睿宗憲皇帝墳為世皇所賜今子孫貧貨石築十錦塘蕩無存矣

　　○唐荊川答學中鄉賢事書

　　鄉賢之祀關閭巷萬口公論關國家彰癉大典非勢位可得而干非子孫可得而私若可以勢位干則魯國之祭鄉先生於社者當太牢於三桓不當太牢於一棲棲削迹伐樹之人矣若子孫可得而私則三桓之有力皆當奉其祖父以從祭於社與祭於大烝矣孔子之作春秋以垂不朽當大書特書叔紇之名於鄭僑吳札之上矣故曰稱天以誄之稱天以謚之此臣子事其君親如事天之心而不敢以一豪之私與焉者也此之謂古道也僕不能自謀而能為人謀乎草草亮之　又曰鄉賢一說大率出於有力子孫遮掩門戶及無恥生員餔醊之徒共成之絕無足為重輕羅念庵以吉水鄉祠駁雜所祀非類恥其父與之同列一日入城拜宮牆奉其主以偏此仁人孝子事親如天之心亦事死如生之心也鄉黨自好者未死時必不肯與鄉里無賴者為伍死而魂氣有知何獨不然乎既答學中書因漫記其說於後

　　邨老曰近聞松江陸伯達 【 名□□】 先生亦有奉主歸祀一事人爭賢之先生尚書□□公之主鬯也第□□年進士為行人告終養□□年以孝聞鄉里今之鄉賢濫極矣一紗帽死輒一主入學宮誠如荊川先生所云不足為重輕也

　　○韓都督

　　韓公 【 名觀】 提督兩廣初入境生員來迎觀察其有異縛斬之左右曰此生員也觀不聽曰生員亦賊耳卒斬之而軍威大振韓果於誅殺御史欲劾之一日觀召御史飲以人皮為茵褥耳目口鼻顯然髮散垂褥首披椅後殽上設一人首觀以筯取二目噉之曰他禽獸目皆不可食惟人目甚美觀前坐每擒人至輒命斬之更不回首視流血滿庭略無變色語御史曰此輩與禽獸不異斬之如殺虎豹耳御史戰慄失措曰公神人也竟不能劾

　　邨老曰余王父勦江右花開洞賊一事與韓公略同洞賊聚有數百而陶洪李陸四姓為首故名花園洞介進賢臨川東鄉間叢山峻谷林木茂密環繞有若城垣素為奸宄巢穴白晝窺城劫庫為首者衣紅乘轎公舁到門其劫掠民財淫汙子女及拒殺官兵積有年矣環洞居民悉行竄避百里之間蕩無人跡前撫臺莫敢誰何倡為勦不如撫之議由是巢穴愈固黨夥益多且令心腹分布各衙門以為耳目凡庶人在官者半是其黨甚有不肖庠士與為姻媾少有動靜彼輒先知王父行部至撫州有庠士數輩攔稟言地方所最苦者無如花園洞劇賊今日所宜最先者無如勦此賊也王父心知其為賊探也佯應之曰此事最大必須題請但該府錢糧未辦官兵未集甲兵未利胡輕言勦也況前院既有撫議不若招之使為良民便庠士退乃密召臨川知縣黎邦王??語之曰若知庠士賊乎吾恐機事不密致生得失姑以言安其心此事非爾不能辦典史丁景芳頗有膽可備使令但唯速行可出其不意攻勦既急勢必奔軼竄逃清泥其陸藪也以營兵陳仁海一哨守之鄱湖其水窟也以把總胡裕一哨守之密授方略揚以防守為名乃以十月二十八日分哨進攻距庠士稟時纔六日耳諸賊既得庠士之言深以為快守備盡撤方擊牛釃酒窮日高會以故燒伐林木開鑿山嶺毫不知覺及兵至洞門諸賊尚徒手銜盃即有起而格鬬者亦皆醉不能握梃百餘賊一朝悉就生擒其有稍黠而逸出者走清泥走鄱湖不三日而縛至事聞下兵部譚尚書 【 名倫】 覆奏言花園洞賊徒據險糾眾白晝殺人窺城劫庫莫敢誰何若不及早殄除勢日滋蔓又將如昔年東鄉徐仰四之變行劫拒捕直至調集狼兵方克蕩平而湖東列郡為之騷動今徐某審固機宜調集官兵將此數十年盤據之賊不動聲色不費斗糧一鼓成擒曲突之功何可泯也於是王父獲金幣之錫是役也人以為惟斷惟速故底於成或又謂賞不當功云

　　○蕭尉

　　蕭景腆晉江人以掾授長洲尉時織造太監張志聰恣雎橫索長洲令郭波持法挫之志聰怒誣令撓御造龍衣執而倒曳之車後景腆聞之領所部弓兵追奪直前手批志聰落其帽市民觀者盡為景腆張氣梯屋飛瓦擲志聰志聰抱頭竄竟奪令歸志聰還訴世皇有旨械下詔獄時令已先擢入為工部主事亦與景腆並下鎮撫司拷訊廷臣壯其誼會疏救之令落五職景腆仍調尉吳巡撫 【 名廷舉】 為景腆立仗義英風之碑於長洲縣門孫騰鳳解元舉進士萬歷甲申乙酉間為吾郡同知曾攝吾邑篆不狥請托綽有祖風

　　邨老曰蕭公署印在乙酉年余應京兆試有太倉葉棍乘機訐余賄買科場屢問不能結時五月也事屬蕭公公首問曰試官為誰今賄誰棍噤不能對事遂白闔邑誦神明

　　○夏閣老

　　壬寅丁未丙寅壬辰此夏閣老 【 名言】 八字也江西星士王玉章於少年時批其命書云如今還是一書生位至三公決不輕莫道老來無好處君王還贈一車斤閣老繼室蘇氏乃廣陵人蘇綱之女尚有一少女適曾尚書 【 名銑】 綱出入兩家傳尚書復套之說夏大喜主其策綱益自負與御史艾朴通賄作奸為眾所嫉分宜遂發其陰事致大辟焉臨刑世皇在禁中數起看三台星皆燦燦無他異遂下硃筆傳旨行刑擁衾而臥旨方出陰雲四合大雨如注西市水至三尺京師人為之語曰可憐夏桂洲晴乾不肯走直待雨淋頭既死嚴氏益橫京師人又為之語曰可笑嚴介溪金銀如山積刀鋸信手施常將冷眼觀螃蠏看你橫行得幾時方桂洲為諸生時教諭陳金?基閩縣人奇而厚遇焉桂洲驟貴金?基之子子文登進士累官至憲副桂洲屢招之許以美官固辭避曰先博士遺命也

　　○王環

　　王環滄洲人本回回種虬髯鐵面有膂力善騎射曾尚書石塘 【 名銑】 僕也曾被逮泣謂其下曰死自吾分顧吾妻子柰何流落邊鄙為溝中瘠乎環泣跪曰無憂環力能致之歸曾既被刑妻子安置城固環乃以小車載蘇夫人及其二子從間道去環日則具湯粥夜則露宿邨舍外間關數千里不懈後遇赦歸維揚酬之金不顧而去

　　○嚴閣老

　　嵩江西袁州府分宜人世廟初見璁言等以言禮驟貴乃主興獻帝稱宗祔廟議遂隆眷遇自學詩宗茂斥繼盛鏡死時來翀傳??束戍而朝野兢兢搖手以言為諱嵩又專伺上意巧為迎合結諸奄人微伺大內動靜密白之朝夕數十至嵩隨其巨細裹金錢勞之諸奄人德嵩由是上之寢溲食息皆得預聞而為之地矣上好元祀言者紛紛嵩獨從臾之屢撰青詞供奉壇殿上賜以香葉巾輭帛履從諸貴人拜起嵩唯唯不敢違以故寵眷不衰殺僇大臣賄賂山積乾兒門生布滿天下妖士術人引入禁中子世蕃以父任歷官工部左侍郎貪恣狠愎無所不至以中書舍人羅龍文為心膂廝養嚴年為羽翼鬻官剝民肆行無忌上亦微知之念嵩不發會有術者藍道行以乩仙術進上事必咨之一日命中使持片楮焚於鼎密書云世蕃惡毒上帝何不殛之道行潛匿御札以別楮焚之詭作仙筆報云世蕃罪惡貫盈固宜殛之以在輦轂下恐震驚皇帝欲俟外遣僇為虀粉耳上心益動亟欲遣逐而無由會有御史鄒應龍疏劾世蕃憑藉父勢專利無厭私擅爵賞廣致賂遺并及其子鵠鴻家奴年中書龍文年即士大夫競事媚奉號曰鶴山先生者也得旨罷嵩任世蕃等戍邊遠年錮於獄既而世蕃龍文怨望謀逆為巡江御史林潤疏劾上曰逆情既的世蕃龍文即時處斬其盜用官銀財貨家產盡沒入官嚴嵩畏子欺君大負恩眷併伊孫見任文武職官俱削籍為民當役嵩既被逐身負奇珍踉蹌道路為人搜奪親戚友生不敢收視栖宿養濟院乞食不得饑餓以死巡按御史林潤等抄沒江西家產略載其大綱

　　嘉靖四十四年八月也誥敕翰器等項共二百四十□件金共一萬三千一百七十一兩六錢五分純金器皿共三千一百八十五件重一萬一千零三十三兩三錢一分內有金海水龍壺五金龍耳圓杯二金龍盤三金鑲珠寶器皿共三百六十七件共重一千八百零二兩七錢二分內有龍盤鳳杯龍壺壞金器共二百五十三件內有金牌十二面金人三箇共重四百零三兩九錢二分連前各項金器三千八百五件共重一萬三千二百三十九兩九錢五分金鑲珠玉首飾共二十三副計二百八十四件共重四百四十八兩五錢一分內有猫睛六顆祖母祿二件金鑲珠寶首飾共一百五十九副計一千八百零三件共重二千七百九十二兩二錢六分內有猫睛二十顆有天上長庚人間壽域慶無窮壽永喜心字等名件金玉珠寶頭箍圍髻共二十一條共重九十九兩六錢三分金玉珠寶等耳環耳墜耳塞共二百六十七雙內有猫睛二顆共重一百四十九兩八錢三分金鑲珠玉寶石等項墜領墜胸禁步事件共六十二件共重一百七十九兩二錢六分金鑲珠玉寶簪共三百零九件共重九十四兩八錢四分金玉鑲嵌珠寶等鐲釧共一百零五件共重四百二十兩一錢雜色金玉首飾內有美人夜遊玲瓏掩耳共七百七十六件共重九百四十九兩七錢六分金鑲珠玉寶石帽頂共三十五箇共重七十七兩一錢七分金鑲玉寶絛環二百八件一千一百一十三兩零九分內有海內英雄五龍玩月福壽康寧等名色猫睛二十顆內墨猫睛一顆員月大珠不計金鑲嵌珠寶絛鉤六十八件共重二百三十五兩七錢五分內猫睛二顆連前首飾等項共三千九百三十八件共重六千五百五十八兩二錢通共淨金淨器皿首飾等項共重□萬二千九百六十九兩八錢淨銀二百零一萬三千四百七十八兩九錢銀器皿共一千六百四十九件共重一萬三千三百五十七兩三錢五分內有滿池嬌銀山二座銀嵌寶首飾事件六百二十八件重二百五十三兩八錢五分連前銀器共計二千二百七十七件共重一萬三千六百一十一兩二錢通共淨銀銀器共重二百二萬七千九十兩一錢

　　玉器共八百五十七件共重三千五百二十九兩五錢內有漢始建國元年注水玉匜晉永和鎮宅世寶紫玉杯永和鎮宅世寶玉盤紫玉墨玉碧玉黃玉□玉花玉等名番字玉板一片重一十三兩七錢千巖競秀玉山一座重一十三兩二錢玉帶二百零二件金鑲玳瑁犀角瑪瑙銀王?毋珠鈿牙香等帶共一百二十四條金摺絲帶環等項共三十三條內猫睛二顆金鑲珠王?毋犀象玳瑁器皿共五百六十三件共重一千三百三十一兩七錢金銀鑲牙筋二千六百八十二雙金鑲雙龍龍卵壺一把鍍金雙龍龍卵壺一把金鑲龍卵酒今?瓦二個連座未鑲龍卵一枚共龍卵五個珍珠冠頭箍等項內有五鳳三鳳冠共六十三頂件共重三百六兩三錢珍珠琥珀寶石共重二百六十兩五錢珊瑚犀角象牙等項共六十九件內有大學士司丞牙牌二面除珠不計件珍奇玩器珠寶水晶珊瑚玻璃瑪瑙哥窰柴窰嘉峪石斗龍鬚席西洋席共三千五百五十六件副雙象牙籤八十五根洪熙宣德古??刺水熊膽空青薔薇露共十三罐盒礦砂三百八十五兩硃砂二百五十斤六兩檀沈降速等香二百九十一根重五千五十八斤十兩奇南香三塊沈香山四座織金粧花段共一千一百五十一匹內有大紅粧花五爪雲龍過肩段二匹絹七百四十三匹羅六百四十七匹紗一千一百四十七匹紬八百一十四匹改機二百七十四匹絨五百九十一匹內有西洋鐵色褐六匹錦二百一十四匹內宋錦一百一十七匹綾一十一匹瑣幅一百六匹零一段葛五十七匹布五百七十六匹內有西洋紅白棉布已上共一萬四千三百三十一匹零一段織金粧花男女衣服段絹羅紗紬改機絨宋錦葛貂裘絲布洒線共一千三百零四件絲綿四百八十七斤刻絲畫補四十副件

　　金銀鉸扇二萬七千三百零八把古今名琴五十四張內有月下水玉琴咸通之寶清廟之音響泉霜鐘清流激玉玉壺冰蒼龍噴玉一天秋萬壑松秋澗泉雪夜鍾玉琮琤寒玉秋月春雪調古冰泉垂月松風鳴雷震殿九霄鳴珮流水高山寒江落鴈等名大理石古銅琴古硯一十六方內有未央宮瓦研銅雀瓦研唐天策府研貞觀上苑研蘇東坡天成研宣和殿研文文山研都丞文具六副屏風圍屏一百零八座架大理石螺鈿玳瑁牀一十七張古銅器一千一百二十七件重六千九百九十四斤零二兩銅錢九千四百七十五文鈔二綑古今書籍八十八部二千六百一十三本石刻法帖墨蹟三百五十八冊軸古今名畫刻絲納紗紙織金繡手卷冊葉共三千二百零一軸內有唐九成宮避暑圖阿房宮圖宋周文矩學士文會圖金谷園圖唐閻立本職貢圖杏壇圖越王宮殿圖宋張擇端清明上河圖西湖春曉圖南屏晚鐘圖劉松源西湖圖變價紬絹布匹二萬七千二百八十三匹共估價一萬五千零四十七兩六錢變價男女衣裘一萬七千四十一件共估價銀六千二百五兩零七分變價扇柄二百八十四把共估價銀八兩六錢四分變價銅錫器二項共估價銀二百七十九兩五錢五分變價螺鈿石牀六百四十張共估價銀二千一百二十七兩八錢五分變價帳幔被褥共二萬二千四百二十七雙副共估價銀二千二百四十八兩二錢輸三十五乘共銀七十兩卓椅廚櫃七千四百二十四件共銀一千四百五兩盤盒家火九萬四千九百二十六件把雙瓦蠟膠藤通估銀一千二百三十五兩九錢五分樂器神龕共四百二十零件估銀二十兩八錢四分兵器三百四十一件變價第宅房屋共六千七百四間所共價銀八萬六千三百五十兩變價田地山塘約三萬餘畝共價銀四萬四千四百九十三兩四錢六分七釐二毫變價船板稻穀馬牛等畜共銀二千七百八十七兩六錢八分通計淨銀并器皿首飾與變賣寄借銀二百三十四萬二千七百三十一兩七錢七分七釐二毫續追金七十四兩七錢九分續追銀一萬三千九百兩八錢九分二釐續追金玉器物共二百一十三件副又硃砂八十兩檀速香二百八十四根中書牙牌一面續追變價物件共估銀八百四十四兩四錢四分連淨銀銀器共一萬六千五百一十六兩□釐連先報通共銀二百三十五萬九千二百四十七兩七錢七分九釐二毫

　　又直隸巡按御史孫丕揚抄沒嚴嵩北京家產五爪金龍羅段等一千六百七十九匹金四百八十三兩二錢金珠寶首飾六百五十件重六百三十四兩金鑲瑪瑙象牙金玉寶帶四十七條銀一萬二千六百五兩珍珠寶石二十四兩五錢玉石犀角珊瑚象牙器皿三百三十斤降?等香一千五百三十斤牙笏三十七根牙牌三面牙筯四百三十一雙圖書古畫三千六百五部軸織金粧花衣服翠物二百一十三箱房屋共一千七百餘間所內有雕刻香十間金綵銅錫器皿共五千五百餘件地一百五十餘所畝寄出銀三千八百餘兩

　　邨老曰籍中龍卵猫睛諸奇貨皆得之仇鸞海上將領并閹直者越王宮殿圖仁和丁氏物文會等圖錢塘洪氏物皆總督胡公以數百金轉易者清明上河圖蘇州陸氏物以千二百金購之纔得其贗本卒破數十家其禍成于王彪湯九張四輩可謂尤物害民也彪善傳神可稱絕伎余及見之

　　○分宜逸事

　　分宜相在位一士人候門久不得見因求空地溲溺一僮兒見之即提其耳大詬士人遜謝求解識者走視之則一寺卿也又一監司求見世蕃彷徨移時一蒼頭方坐便房令人理髮監司求為一通蒼頭不應監司以十金奉之蒼頭即擲於鑷工以示不屑其人駭懼謀之相知益金若干以進蒼頭方首肯令得一見其所奉世蕃父子者又不知幾何矣

　　東樓狎黠善以數御物一日與客坐適有餘氣客即拂鼻問何異香東樓佯驚曰失氣不臭者病在臟腑吾其殆矣以釣客語客少頃又拂鼻曰卻也微有氣息東樓大笑以告所親葢亦輕之也

　　○趙文華

　　分宜相在位江右士大夫往往號之為父其後外省亦稍有效之者趙文華其最也文華浙江慈谿人號蓉江既以父分宜故位至尚書得上寵眷乃稍欲結知人主不稟其命一日密進藥酒方言授之仙飲可不死獨臣與嵩知之上曰嵩有此方不奏文華奏我分宜聞之大懼且恨立召文華問之曰若何所獻對曰無有分宜取進酒疏示之文華長跪頓首分宜怒叱之不起呼左右拽出命門者毋敢為文華通當時分宜一睚眦者立族矣文華日夜憂懼不知所出從世蕃乞哀世蕃憐之為白夫人夫人以其兒也殊不忍其觳觫一日相君洗沐諸義子皆來起居置酒堂上相君夫人座義子及世蕃列侍惟文華不得入乃曲賂左右伏於軒櫺之間酒中夫人曰今日一家皆在目中何少文華相君嘻曰阿奴負人那得在此夫人因宛轉暴白相君色微和文華遽走入伏席前涕泣相君不得已遂留侍飲盡歡而出居無幾西苑造新閣促工文華應之緩上一日登高望西長安街有高甍問曰誰氏第也一璫曰趙尚書新宅也一璫曰工部木半作文華宅渠亦何暇為上新閣上益恨之自是逐文華

　　花當閣叢談卷二

　　●花當閣叢談卷三

　　嚴中丞

　　王光庵

　　王憲長

　　蔣少參

　　劉忠宣

　　徐文貞

　　張莊簡

　　張莊懿

　　劉封公

　　陳少保

　　姚少師

　　魚開封

　　房提學

　　吳都憲

　　陳布政

　　陳體方

　　顧阿英

　　陸道判

　　柴五溪

　　柳布衣

　　朱應舉

　　張第

　　潘時用

　　桑先生

　　祝京兆

　　唐解元

　　蔣廷貴

　　許文學

　　張成

　　徐文長

　　沈布衣

　　馮太守

　　陸參政

　　錢侍御

　　牟俸

　　錢尚書

　　彭尚書

　　鄢懋卿

　　屠太宰

　　乞食張二郎

　　閆道人

　　沈布衣

　　醋交

　　莫山人

　　彭先生

　　錢先生

　　胡元瑞

　　○嚴中丞

　　中丞吳人 【 名德明】 洪武中拜左僉都御史視篆以疾求歸上怒謫戍南丹刺字於面後得代歸吳居樂橋布衣皂帽有時傭作曰齊民職也然無識之者宣德末年有西軍以征調過吳奪民間食貨中丞適路遇奮手毆之西軍號訴於直指李立逮至直指坐堂上詰之曰何暴苦吾軍中丞跪陳曰軍暴苦吾民民何嘗暴苦軍且老子亦曾勾當臺中夫豈不曉三尺而悍然若此亦不忍吾民為之魚肉耳直指問何年在臺勾當何職中丞云老子於洪武時曾為臺長今都察院堂板榜所稱嚴德明者是也直指大驚急就階持起延入後堂問舊事欵洽竟日次日往訪則中丞五更起擔一囊走遠邨避去徒空屋兩間無從覓矣久之復歸樂橋有同里繆御史 【 名讓】 延李教授 【 名綺】 飲倩中丞陪中丞衣甚垢皂帽己敝用雜布補綴綺易之倨上坐但與主人翁酬酢談笑都不及中丞久益厭之乃問曰老人家犯何法而致文面殊不雅觀中丞曰以疾請告不意觸上怒耳綺始訝其言曰然則亦曾仕宦乎中丞乃述前事未竟而綺驚起下拜請罪因避下坐中丞曰先時國法慘如秋荼吳中仕者無一人得保首領若德明固不食之碩果也此破帽豈易戴哉因北面拱手稱曰聖恩聖恩

　　○王光庵

　　王仲光先生 【 名賓】 長洲人博學於書無所不讀屬世鼎革刑用重典乃自晦為清狂不娶不仕其貌故己寢又以藥黥面髽兩角髻短服行歌道旁故舊有訪之者輒箕踞捫虱不相酬對以益自廢姚少師 【 名廣孝】 歸訪騎從塞路仲光不啟門傳謝少師恐驚老母若能徒步角巾則鄙人不敢為泄柳少師如其言乃入之少師以金及粟壽母受粟反金姚太守 【 名善】 亦常微服再三訪之始延接稍稍露其奇太守大歎賞具賓主成禮而去極邃於醫然富貴人召輒不往里巷貧人及方外士招之亟納履與金不論多寡俱不受性至孝年七十先母卒且死抱母不舍呼孃孃者數而後絕死後忽還家曳履拄杖呼孃孃不置母曰我無恙曰兒魂魄不能舍母也久之哭始己所著醫方說甚奇我蘇之得其傳者則有吳江盛啟東 【 名寅】 先生少從光庵學醫盡得其術永樂中治中貴人蠱奇騐聞於上召對稱旨授太醫院御醫東宮良姊娠而過期啟東診之曰此血疾也以娠治不治東宮恚曰寅肉足食乎乃欲敗吾子上為用啟東藥而繫啟東以竢明日疾大已乃赦出仍賜金幣直數千緡宣宗朝先生尤重以御醫掌院事上常幸內直房而先生與同官奕弗及屏上命之終局且授韻俾賦奕詩上倚和焉

　　周文襄 【 名忱】 故善先生餉米百石啟東卻之貽以詩有魚龍江海夢雀鼠稻梁謀語文襄終身媿之後居長洲子孫多大官而業醫者尤顯名有少和先生者忘其名治病有神效然有奇癖尤惡貴勢人薰灼富貴者延之輒引避遍索之不得或不索時自來即索得矣而偶不欲往終不赴十九醉酒樓狹邪間所得藥資輒隨手付所妮不知多寡直指某行部至檄長洲令致公令遣吏諭意先生曰爾七尺寄吾三指而檄召盛先生耶紿吏入坐堂中而已從後門逝矣長洲令不得己乃以其子後和亦忘其名應召時後和名亦譟既見直指言公先已赴南中某公召不在直詣笑而不問兩先生與余最善每至虞輒留余齋數日去光庵之派流傳天台有王良民者得其術治疾靡不效客有贈之金者一環以上必不受一鐶以下受而旋施之貧人江右有富豪以數百金來聘公曰吾安用是阿堵為第飛書千里可念也買舟往至其家以夜未便診視夢神語之曰主人不良人也疾徵汝醫汝今施藥彼疾必瘳是濟惡也違且有譴至次日公自念曰我以醫業彼以醫召況來自千里其能不施劑哉且夢也何足憑竟藥之疾果瘳謝以千金不納密跡其人則巨盜也辭歸墮車折鼻人以王氏之醫通於鬼神是皆光庵先生傳派也同時有處州胡梅坡者術亦高而為人甚鄙萬歷初凌大司馬洋山 【 名雲翼字汝成】 以薛夫人病延至蘇至則夫人已死氣不絕如縷姑令診之診畢??查右五指向司馬曰五百司馬不解其意曰有說乎胡曰五百開箱司馬喜曰然則尚可生乎即五百奚足多也梅坡又??查其左五指曰五百處方司馬笑諾之乃修二劑啟其齒灌之飯頃而甦凌氏稱為胡仙人然以治他人不盡效也或謂酬金不滿其欲遂不效容有之一富人患風口角忽左斜謁治之許謝十鐶不可增至五十鐶乃付一劑其人甚怒欲不服妻強之服畢即臥臥起而口角正矣始以為神再求一劑梅坡笑曰汝本患左斜今正之足矣再求一劑欲向右耶其人曰恐病根未除君去復發耳梅坡又笑曰五十鐶便欲除根姑留風水腳令君日後思我胡仙人也其為人大率如此

　　邨老曰醫寄死生古人不為良相則為良醫為其濟人同耳褚澄殷浩非不貴倨乃其視病曾不遺廝養卒柰何屑屑阿堵哉是醫也而市矣故睹胡君而不能不追想王盛諸先生也

　　○王憲長

　　王憲長 【 名英】 崑山人事高帝為監察御史以愨勤職當上意常手書敦厚王英賜之後以憲長歸嘗孑行至河岸而輕蕩子值而偶觸之遂擠憲長於水憲長振衣起至家家人怪問衣何故濕曰偶失足耳竟不言其事

　　○蔣少參

　　蔣用和少參 【 名性中】 松人為給事中以使過家常駕一小艇入郡獨攜村僕二人遇潮落水鬬船不得進遣二僕上岸牽挽給事坐舟尾持櫓適一糞舟過偶觸之其人以篙擊給事笠更呵罵之二僕厲聲言曰此是蔣給事何得無禮公叱曰毋妄言此處那得蔣給事促家人速牽船去給事又嘗泊船江滸一使客船繼至給事舊識也過船共奕適有女子對船洗虎子使客怒令隸縛之給事力為勸得解其女恥被縛既得解便投河死給事又使人力救之良久蘇語使者曰方困頓中依稀似有人耳語我為囑蔣給事明日且未可行次日見一舟凌風而去上有號旗云江滸劉節使遂不敢解維是日船開者皆覆溺

　　○劉忠宣

　　劉尚書 【 名大夏】 舟行水畔一青衫人指其名大罵尚書若不聞戒家人勿與較其人隨舟罵五里倦始返未幾一主政行經其處前青衫人復罵主政如罵尚書主政怒笞之不數日死及死始知其宗室而病心者主政竟坐償或問尚書曰亦知其為宗室故不較耶尚書曰余備位卿貳彼呼我名是知我矣而故詈之非病心不至此何從知其宗室也

　　○徐文貞

　　徐相國 【 名階】 曾視浙學政一士子用顏苦孔之卓相國直之其人前自陳此楊子雲語相國曰本道科第早未曾傍及領教矣又考袁元峰 【 名煒】 下等袁以直指拔入闈得雋明年大魁天下相國每自憾失士已復視江右學凡士稱屈求再試者必與試至於奏廁臥床不廢閱卷兩目幾盲或諷之曰公太勞矣相國曰恐此中又有一袁元峰也

　　○張莊簡

　　宮保張時敏 【 名悅】 華亭人視江右學政始去糊名曰我且自疑人誰信我莊簡少時嘗遊嘉禾有生甚傲與莊簡論文不合遽起目攝之曰汝松人惡知文而齗齗及莊簡視學其人尚在庠莊簡手其卷曰吾意子殊異乃政平平耳何傲睨若是生叩頭乞罪莊簡曰吾偶憶前事豈介介也置之次等仍以卷示諸生曰當乎皆歡服

　　○張莊懿

　　宮保張廷器 【 名鎣】 華亭人以御史按山東行部至臨清謁文廟酒家懸斾在門掣落其冠墮地干掫吏失色莊懿不為意取冠著之至使院州守琅璫其人進莊懿笑曰寧有意哉但此是通衢後須高其斾可耳及為刑部尚書散衙歸有醉漢奪其前導棍隸欲執之莊懿曰醉也勿較其人次日醒持棍至叩頭請死范懿曰還我棍幸甚慰遣之

　　○劉封公

　　劉封公 【 名□】 子欽謨 【 名昌】 吳縣人欽謨初為學博士小試第一人以為賀封公曰須得鄉試如此方可喜及試南都果擢第一方十九歲人又來賀且喜郎君已作解元封公徐曰知會試如何顏色自若不異平時及試禮部復第二人賀者又至封公舉手曰小兒折福過分略無喜容

　　○陳少保

　　陳僖敏公 【 名鎰】 字有戒吳縣人以左都御史鎮陝長厚得吏民心每行部下車則澍雨立降陜人稱曰陳公洗塵雨人有疾病誓為少保肩擔子輒得愈每出則老稚婦女爭前嘯呼願得一擔少保笑弗卻也

　　○姚少師

　　恭靖公廣孝長之相城人余友孫文學亦相城人嘗示余恭靖公像禿而冠翼善紅袍象簡儼然一胖大和尚也其佐太宗帷幄功幾與劉誠意埒邨老不載載其逸事二少師既歸寺一日在松下散飯曳履獨步不將餘人適長洲丞唱導來少師行飯自若丞怒笞之十少師受笞不自道丞使絏置後隨行或言於丞曰此少師也丞大驚伏地請罪少師徐曰且送郡獄明日出之謂太守曰秀才官人不識事體野僧行道何足怒而遽笞之吾昨日聊以相戲耳更不罪也又少師有姊少撫少師頗有恩既貴歸特往見姊不肯出至再至三家人慫惥之曰少師貴人且執禮恭豈宜終拒姊不得已出立堂中少師望見之即下拜拜至三姊遂抽身入云不要拜許多那見做和尚不了的是好人少師恬然受之

　　○魚開封

　　魚侃常熟人知開封府苞苴避匿不敢進旦夕所供惟脫粟鮑魚菘菜而己既歸家益貧妻子不免饑寒而節操愈勵臺使者有所餽遺不受既病久困床褥妾以一甌粥噉之輒呼曰廉官何不食肉糜竟死不能具窀穸時同邑有錢昕者仕至布政亦廉而故有父產時人為之語曰富不愛錢錢昕貧不愛錢魚侃

　　或問魚錢二公孰難邨老曰以理論富不愛錢較易然常人之情貧者祈富富者祈鉅終身役役至死不休奚論貧富哉且今之以賕敗者寧盡窶人子也是固不可以優劣論要難以責之今人矣

　　○房提學

　　萬歷乙丙間江南提學御史為德清房寰恣睢虣戾賄賂公行其親家蔡舉人及二子 【 星宿】 來館于閶門外半塘僧寺招搖于市親鬻關節童生進學貳伯秀才幫糧百科舉半百以至詞訟求勝者視其事之大小而低昂焉久之而傳播四方南中臺省頗有偵之者寰甚恐乃密令二子歸而取其與事諸人嚴刑拷訊欲以解釋解審之時為五月是日雷雨大作從辰至申朴聲與雷聲俱震血水共雨水交流死杖下者不知凡幾人矣而吾邑有湯姓者愈笞而其言愈鑿鑿謂是公子親為何乃委罪于無辜縱欲塗人之耳目不慮彌彰于見聞寰大怒必欲置之死五刑慘毒血肉狼籍見者心隱咸謂必無生理然亦竟不死豈非天乎時三吳士子人人嚙齒痛恨乃作倭房公賦以嘲之後遂入彈章而寰敗後詢德清人謂其家資富埒於程卓賦曰□沙汰畢督學一文運兀倭房出橫行一十三府擾亂天日科舉纔罷而歲考直抵丹陽四府溶溶禍入宮牆起錢神樓開銅臭閤滿載裝回狼吞烏啄且逞威勢張牙露角躭躭焉逐逐焉垂涎吐渦?有似乎精魂失落驀起風波暴若祖龍厥腹虛空昧若何虹目無眸子誰識西東日長沈醉酒色融融倐然發怒令人慘悽一日之內一人之身而變詐不齊百金補廩鎮江李孫斗金入泮無錫周秦親家鄰友為過財人米麥熒熒亂圈點也枷鎖擾擾假公道也湖流漲膩苞苴行也批撻橫斜門子醉也雷霆乍驚試案出也人人駭憂漫不知其所謂也孔方先容雖媸亦妍十目所視而莫掩焉有不可得聞者遺臭萬年此倭之行藏類市井之行藏不畏天地之精英故其隔年預託親人渡水陟山訪儒生之富貧夤緣其間不分玉石?才銷鑠怨氣邐迤道路聞之莫不歎惜嗟乎皇上之心作養人才之心也倭縱貪婪亦當念國家柰何取財盡緇銖棄士如泥沙使豪傑之士一朝為失色之庸夫雲錦之章霎時為吞聲之啞啞案首贓私多於倉廩之粟粒家書包票等於官店之帛縷德清光棍遍於直隸之城郭厥子受賂出於宮庭之招語使旁觀之人深可鄙而可怒倭房之心方益驕固謗海公陷徐舉日本烈炬延燒南土嗚呼戕士類者倭房也可殺也護倭房者何人也亦可殺也嗟夫使朝廷聽好人則足以拒倭倭不為督學之人則自秀才士夫以及君誰得而被禍也科道不能明言而野史言之野史言之而遠播之是使野史之言而強於國史也

　　○吳都憲

　　都憲 【 名訥】 字敏德常熟人少為士時素負氣剛介章御史 【 名珪】 於都憲差後然亦負氣有膽略各以豪邁自雄不相下釜山有東嶽神祠塑酆都諸獄狀甚獰惡又為關捩設伏地下人不知躡之則有羣偶鬼萃而搶焉殿堂閒寂即白晝非挈伴侶不敢獨入二公相約以月黑天陰之時獨往以散餅為驗每鬼前必留一餅約既定章私先往匿神帳中吳持餅詣鬼前每至一鬼輒云與汝一箇散至章所匿處章伸手出捉吳手吳云勿忙也與汝一箇殊無驚異巡按雲南時儀從簡約雖出遠道亦止肩輿侍衛不過十數人一日過山崗有虎自林中突出侍衛舍而奔逸虎方遶帳咆哮先生乃引手下帳坐不動虎環帳數匝去於是從者遙見之則又徐徐來集復擁衛以行先生無言也明日前途官廉其事執囚諸役待罪庭下先生笑曰人各愛性命此不當得罪悉縱舍之

　　邨老曰思庵先生斥去驛婦事甚奇第傳者不一其詞乃其巡歷歸朝詩誦之使人凜其廉介詩曰一肩行李去朝天要過前途最險灘若有贓私并土物任教沈在碧波閒常聞于忠肅公入覲有詩云手帕麻姑與線香本資民用反為殃清風兩袖朝天去免使閭閻說短長可謂前後一轍矣夫廉介之人每不足於寬厚文恪先生寬厚如此乃其清節砥礪又若彼我懷伊人葢不勝斗山之仰焉近來諸公不務掊刻則峻崖岸睹前輩亦興景行之念否

　　○陳布政

　　布政陳子兼 【 名鎏】 吳縣人幼讀書有巨蛇似龍者窺其牕左公不為動讀書自若一夕盜踰垣入徐語之曰吾室無長物僅一衣一衾耳任取去吾善秘必不宣諸人也讀故自若明旦家長者詰公衾衣何在公徐曰夜半落盜手矣為刑部郎時王元美 【 名世貞】 嘗過公留飲己顧問中廚鮭菜幾何答以無有瓿中酒幾何則罄久矣相與大笑乃偕過鄰舍郎飲及歸里里中豪椎牛饗公或謝病不赴間過所從故舊或僧寮道人舍濁醪粗???諧笑為娛其於酒戶僅上中醉即隗峩坐睡不問孰主

　　○陳體方

　　吳中有一妓黃秀雲最好詩時陳體方以詩名吳中秀雲謬謂曰吾必嫁君然君家貧聘財必乏能以詩百首贈我乎體方信之為賦至六十餘篇而歿情致清婉傳誦詞林然妓實黠慧利于多得詩以自張耳非有意嫁之也人多笑其老耄被紿而體方每詫于人以為奇遇焉

　　○顧阿英

　　崑山顧阿英在元末以豪爽自命有亭館三十六處處處華整一時名士如楊廉夫鄭德明張伯雨倪元鎮皆其客也尤密為秦約于立釋良琦有二妓曰小瓊花南枝秀每會必出以侑觴後遭喪亂散財削髮為在家僧又繪一像題其上曰儒衣僧帽道人鞋天下青山骨可埋若說少年豪俠處五陵裘馬洛陽街

　　○陸道判

　　元時富人陸德原貨甲天下為甫里書院山長亦有文藻一時名流咸與之遊處暮年感時事忽以家業盡付所善友二人二人疑駭未信德原曰吾媿不能以善遺若乃以財遺若以財遺若是以禍遺若也然善持之多施而少恡則禍輕而身安二人方辭遜陸出門矣去為黃冠師居陳湖上開瑞雲觀居之改名宗靜又援例為道判時稱為陸道判其故宅今為竹堂寺二人其一即沈萬三秀也其一姓葛亦巨富名不傳

　　○柴五溪

　　崑山又有柴五溪父奇為應天府尹五溪藉世資有心計起家至鉅萬以母死之京奏乞卹典還至潤州忽緘書數通付其家人先歸曰吾朝謁太和山便歸耳比歸發緘乃遍謝姻黨語且與其妻訣家蓄金萬兩田萬頃書數千卷令盡散內外族人時柴有子七人而妻之祖父周尚書父大理丞兩家門閥方盛眾咸迂怪之急走人之太和則業己剪髮為頭陀師麩子李家人強之再三歸不顧則歲遺金布問無恙五溪受布歸所主道士而揮其金囑勿再來已入伏牛山二十年復返武當訪范髽髻適靖江王以金施范范納之五溪遂掉頭去曰彼尚須人豢養者何足把臂入林耶去之泰岱居二十年人有見之者八十餘矣而神甚王

　　邨老曰太史公曰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今天下林林總總之眾所為蒿目焦心朝夕牙籌至死而不休者有不為此阿堵物者耶乃三先生者誰迫之而棄素封耽元寂視高北斗之金若凂棄之若敝蹝非明達高潔蟬蛻塵壒灼然見富不如貧胡能不少生係戀也龐居士而後僅見此耳嘗記萬歷甲辰郡城北寺一僧號冰如富至鉅萬人盡垂涎而未有隟也然此僧素倨傲一日有兩無賴老儒過訪有所少乞貸冰如不但拒其請且待之偃蹇坐禾久輒入不復出兩老儒歸而謀之惡少某惡少曰何難我二三兄弟明日到彼尋一事端痛捶此禿以謝君可也始意亦不過辱之以泄忿耳非有意於掠其藏金也明日呼集二十餘人適有里中富民某施四十金為修寺費方在卓秤兌羣不逞見金便攫人既眾勢不可遏遂出呼里民千人入凡其藏金以至什物喧掠四日夜不休郡遣一簿往按眾叢擊簿敗面去後雖繩以三尺遣配數人而冰如則困頓饑寒死信乎此阿堵也散則為德聚則為愆散則為福聚則為禍散則為達聚則為愚豈但士庶然哉鹿臺鉅橋瓊林大盈天子且不能保陸道判所云多施而少恡豈非千古至言歟

　　○柳布衣

　　柳御史 【 名彥暉】 吳人入京無貲貸富翁陸坦金五十緡不立劵家無知者惟子仲益知之御史行戒仲益曰俟稍有積俸當還陸翁金後御史沒於官家甚貧仲益力治生絲積粒聚家業稍復距御史卒時己四十餘年坦亦卒三十年矣仲益具五十緡及牲帛拜坦墓納金坦子子以無劵辭仲益曰若雖不知吾寔知之先君為清白吏負人責豈其所安耶劵在心不在紙也投金於几而去

　　邨老曰馮元成先生嘗歎此事以為不可及其言曰自余束髮而見三吳之俗也仕者一據華膴則程卓之鏹雲集下者獻高者餽豈復計子母乃貴人亦外府視之非唯不知償亦且不知德若柳御史貸金事諄諄戒其子以必償乃其子又當破家亡命之餘絲積粒聚以必償於四十年後父子篤於信義不欺其志?末流砥柱哉

　　○朱應舉

　　吳縣富民朱應舉居陽山雙瞽然性特奇狠有僧某田與應舉鄰謀欲得之而僧不售一日應舉篡取僧歸逼書契僧不從乃以木罌坐僧其中而令家僮亂捶之立斃隨賄其徒火其屍滅口里中譁傳欲訟官應舉懼就訟師某問計訟師曰待眾人訟何如使其徒訟可從中弄機權也應舉悅問計訟師曰爾以某月某日赴城中請三學博飲而用賄於徒使其牒所書口所言皆曰朱某以某月某日毆殺我師以飲客之日為毆僧之日則官必信必反坐僧僧得賄即反坐固甘心矣應舉如其言及赴審應舉曰某日小人請三學博飲身在城中家在陽山安得又有一應舉在家毆僧喚學吏一問可知也吳縣尹為任□曰然喚吏至果是日三博士飲於朱乃坐僧誣僧已受賄不深辨後袁司理 【 名可立】 覆審來之眾口始坐朱罪

　　邨老曰甚矣吳人之健訟也俗既健訟故訟師最多然亦有等第高下最高者名曰狀元最低者曰大麥然不但狀元以此道獲厚利成家業即大麥者亦以三寸不律足衣食贍俯仰從無有落莫饑餓死者則吳人之健訟可想矣然多是衣冠子弟為之余識一張狀元崑山人忘其名每與籌計一事輒指天畫地?有懸河建瓴之勢可令死者生生者死譸張變幻時陰時陽百出不窮何媿狀元名號哉乃其初亦曾為博士弟子也馮元成先生家書房庭中立一石臺名施食臺每旦以米一升給童子置臺上飼鳥雀童子則匿其米少以數粒佈臺上俟雀集輒掩而食之先生大怒欲抶之曰我之立臺哀鳥乏食耳豈為爾掩雀地耶余適在坐笑謂之曰蒼帝作字素王立言亦哀民之蚩蚩耳何嘗為訟師計而文學輩竊以作狀資何怪童子哉先生笑而釋之

　　○張第

　　張文學 【 名□□】 家在邑西慧日寺之南有家人張第萬歷壬子病疫死其妻經紀其屍遷之別室鍵戶而入丐棺於文學適召客飲妻徘徊堂側良久昏黑未有間且暫歸則已失第之屍別室之戶亦開妻大駭訊之合宅俱不知訊之街鄰有見之曰適見其投東去未知其死然未問其何所往也葢東街有李奎者亦張氏僕與第平日最妮曾貸第錢二千至是第往叩

　　邨老曰以余所睹記生死異事極多然未有異於此一事者人死其魂氣無不之故有嘯梁有瞰室亦有憑人作祟者然未聞體魄猶然行動語言也體魄猶然行動語言則與生人何異將以索錢買轊者魂耶而儼然人也將遂以為生人耶又胡至寺門而輒死也是不可解矣厥後文學家五年間長子死母死妻死祖父母死一生子婢子母同死七喪相繼未幾而文學亦被仇陷家遂零落雖或人事所召然怪事亦何可有也

　　○潘時用

　　蘇臨頓里居人潘時用機戶也掘地得藏金無算後時用死以分其二子潘奎潘璧兩母出也璧年尚穉奎乘其病投毒餅餌中殺璧奎盡掩其有奎後生二子長名城次名垣城性頗穎然淫恣無度入貲為國子生姜司成 【 名寶】 覽牒曰何名潘城為增一璧字奎聞之甚不樂葢所殺弟名璧也己而璧城破其家百計索金於父不得遂假貸劉氏金誘其僕來責償仍激怒其父而毆之死奎坐償說者以為璧城璧再生也奎以兄殺弟璧城遂以子殺父天道好還可畏哉

　　○桑先生

　　桑民懌 【 名悅】 常熟人家貧無所蓄書從肆中鬻得讀過輒焚弃之敢為大言不自量時詮次古人以孟軻自况原遷而下弗論也而更非薄韓愈氏曰此小兒號嗄何傳問翰林文今為誰曰虛無人舉天下亦惟悅其次祝允明又次羅圮悅髻椎而補博士弟子部使者按水利下邑悅前謁之書刺江南才人桑悅博士弟子業不當刺又厚自譽使者大駭己問知悅素迺延之校書而預刊落以試悅校至不屬即索筆請書亡誤使者大悅服折節交悅矣十九舉鄉試再試禮部奇其文至閱道統論則曰夫子傳之我縮舌曰得非江南桑生耶大狂士斥不取時邱濬為尚書慕悅名召令具賓主已出已文令觀紿曰某先輩譔悅心知之曰公謂悅為逐穢也耶柰何得若文而令悅觀濬曰生試更為之歸譔以奏濬稱善已令進他文濬未嘗不稱善也悅名在乙榜請謝不為官俟後試而時竟以悅狂抑弗許調邑博士悅為博士踰歲而按察視學者別邱濬濬曰吾故人桑悅幸無以屬吏視也按察既行部抵邑不見悅顧問長吏悅今安在豈有恙乎長吏素恨悅皆曰無恙自負不肯迎耳乃使吏往召之悅曰連宵旦雨淫傳舍圯守妻子亡暇何候若按察久待不至更兩吏促之悅益怒曰若?無耳者即按察力能屈博士可屈桑先生乎為若期三日先生來不三日不來矣按察欲遂收悅緣濬不果三日悅詣按察長揖立不跪按察厲聲曰博士分不當得跪耶悅前曰漢汲長孺長揖大將軍明公貴豈踰大將軍而長孺固亡賢於悅柰何以面皮相恐寥廓天下士哉悅今去天下自謂明公不容悅曷解耳因脫帽竟出按察度亡何乃下留之他日當選兩博士自隨悅在選故事博士侍左右立竟日悅請曰犬馬齒長不能以筋力為禮亦不能久任立願假借且使得坐即移所便坐御史聞悅名數召問謂曰匡說詩解人頤子有是乎曰悅所談元妙何匡鼎敢望即鼎在亦解頤公幸賜清燕畢頃刻之長御史壯之令坐講少休悅除韈跣而爬足垢御史不能禁令出尋復薦之遷長沙倅再調柳州悅寔惡州荒落不欲往人問之輒曰宗元小生擅此州名久吾一旦往掩奪其上不安耳為柳州歲餘父喪歸服除遂不起居家益任誕褐衣楚製往來郡邑間

　　○祝京兆

　　祝希哲 【 名允明】 長洲人生而右手指枝因自號指枝生為人好酒色六博不修行檢常傅粉黛從優伶酒間度新聲俠少年好慕之多齎金游允明甚洽舉鄉薦從春官試下第是時海內漸熟允明名索其文及書者接踵或輦金幣至門允明輒以疾辭不見然允明多醉妓館中掩之雖累紙可得而家故給以不問童奴作業又捐業蓄古法書名籍售者或故昂直欺之弗算至或留客計無所出酒窘甚以所蓄易置得初直什一二耳當其窘時黠者持少錢米乞文及手書輒與己小饒更自貴也嘗有黑貂裘甚美欲市之或曰青女至矣何故市之允明曰昨蒼頭言始識不市而忘敝之篋何益後拜廣中邑令歸所請受槖中裝可千金歸日張酒呼故狎遊宴歌呼為壽不兩年都盡矣允明好負逋責出則羣萃而訶誶者至接踵竟弗顧去

　　○唐解元

　　唐伯虎 【 名寅】 吳人與里中生張夢晉善張才大不及唐而放誕過之恒曰日休小豎子耳尚能稱醉士我獨不耶一日游虎邱會數賈飲山上亭且詠靈曰此養物技不過弄杯酒間具何當論詩我且戲之時更衣為丐者上丐賈食己前請曰謬勞諸君食無以報雖不能句而以狗尾續柰何賈大笑漫舉詠中事試之如響賈不測始令賡張復丐酒連舉大白十數揮毫頃而成百首不謝竟去易維蘿陰下賈陰使人伺之無見也大駭以為神仙云張度賈遠則上亭朱衣金目作胡人舞形狀殊絕伯虎舉鄉試第一坐事免家以好酒益落

　　○蔣廷貴

　　蔣廷貴第進士三甲例授縣令特告就北方之樂亭同年劉以賢謂曰何不就南方得便道展親亦人子幸事答曰進士除知縣何面目見鄉里其父維清亟欲以京職為榮封地聞子作縣大失所望遂致心疾發狂見人輒云尹天官說一年便陞御史人以為笑

　　邨老曰維清君可謂執泥矣若今人子成進士明日便入府縣講分上矣何假榮封哉

　　○許文學

　　吾邑許文學 【 名應科】 博學能文不但本邑庠士推為祭酒即闔郡九學亦罔不推尊之時郡司理為江右龍 【 名繩武】 公愛之甚每相晤必以鼎甲期之呼為許修撰謂必狀元也癸酉試學臺以第一赴京兆試司理亦取入校文時文學館於吳江某氏司理亦知之乃走急足密椷一書送至吳江文學適於是日腹痛欲死急買舟歸常熟急足夜至叩門言龍爺有書送許相公必欲面呈某氏子慧心人也意必有關節乃紿之曰許相公有病臥不能起付我轉達且噉以青蚨得書果關節也某氏子固能文司理得其卷以為許也取冠本房及得許卷惡其文塗抹盈卷大署險怪惡劣等語及拆卷知所取者非許也遍索許卷則塗抹不可洗矣某氏子竟魁其經許終身不復振守貢又不得以鬱死

　　邨老曰此與東坡李方叔事頗相類成化辛丑一事亦相類餘姚王珣館劉博野相公 【 名珝】 家將廷試博野令其子送柬於珣曰三宗七制諸許事亦可出乎珣偶出不在有鄉里王華訪珣直入其館見案間此柬急歸操筆成文該贍典雅遂冠場狀元及第

　　○張成

　　張成徐州人短小精悍善走日可行五百里若緩步亦與人同但造意遠行則不可及然既行又不能自止或負牆抱樹乃止凡封奏羽報則使之夜則于圓簏中縮足而睡近崑山人顧大愚亦然云有符咒甲馬拴於兩股日亦可三四百里今聞其符咒書為人竊去不能走矣

　　○徐文長

　　少保胡梅林 【 名宗憲】 總督浙江勢嚴重文武將吏庭見懼誅責前必蛇行無敢仰視山陰秀才徐文長 【 名渭】 別號天池又常稱為田水月性豪恣善古文詞以撰白鹿表受知於少保聘致幕府筦書記文長與少保約能具賓主禮渭來不能不來也來則非時輒得出入少保諾乃葛衣烏幘長揖據坐慨論天下事旁若無人一日與羣少年昵飲市中幕府有急需召不得夜深開戟門以待之偵者得狀報曰徐秀才方大醉嚎囂不可致也少保稱善又嘗飲酒樓有數健兒亦來飲不肯留錢相詬誶之健兒痛毆其人文長密以數字馳報少保立縛斬麾下少保既憐文長才哀其數困時方省試思為之地諸簾官入謁少保屬之曰徐渭天下才宜亟收之時少保權震天下所出口無不欲爭得以媚者偶一令晚謁少保忘不與語及試卷適屬令事將竣諸人乃大索獲之則彈擿遍紙矣及老貧甚粥手自給郡守丞以下求與見者皆不得嘗有詣者伺便排戶半入文長手拒扉口自應曰某不在人以是多怪恨之少保曾遺洮羢十許匹遂大製衣被下及衵衣既而遇乏一日都盡人操金請詩文書繪者值其稍裕多方不可得當其窘隨手輒應所受物人人題識必償己乃以給費不即餒餓不用也有書數千卷後斥賣殆盡幬莞破弊不能易遂籍藳寢音朗如唳鶴常中夜呼嘯有羣鶴應焉

　　邨老曰余常讀文長四聲猿雜劇其漁陽三撾有為之作也意氣豪俠如其為人誠然傑作然尚在元人籓籬間餘三聲柳翠猶稱彼善其二聲及其書繪俱可無作詩文自有一種奇逸誠然薛方山先生 【 名應旂】 所謂鬼語長吉之流袁中郎 【 名宏道】 便謂有明一人此有激之言非公論也若評在雅宜徵仲之上余不能知文長無命大類邨老其為人益老益貧益狂益崛強又大類邨老若其厄於棘□則嘉靖中一人絕相似京山人周延祚以選貢廷試第三人進呈世廟得其卷稱善顧永嘉相公曰是宜第一及拆號上大喜曰吾鄉人也湖廣生例入南監永嘉特留北比秋試屬柄文者曰此生上所眷注謹視之於是眾擬以為解一二場已定矣迨三場病發不能進竟不獲雋常語人曰昔云君相可以造命若余之命則君相所不能造者嗚呼人生其如命何哉唐人曰朱衣騎馬是何人天胡可問也

　　○沈布衣

　　啟南先生 【 名周】 長洲相城人自號石田睌更號白石翁短小而晳眉目娟秀如畫其為學經史子集稗官釋老靡不淹浹詩出白香山蘇眉山兼情事雜雅俗興至亹訾不能休文徵仲極稱之又言丹青之學尤為出羣納萬里於胸次造羣變於筆端可謂前無古人既有名當世郡邑欲跡之輒稱病不應與吳文定 【 名寬】 王文恪 【 名鏊】 李太僕 【 名偵】 善文定至其家即謁公母出飲書室公以肉雋奉母餘臠進文定觴咏聯榻明晨一葉同載至城以為常郡守汪滸俗吏也不識公偶立儀門欲圖有惡公者謂滸曰畫師沈周可令槃礴汪使吏召之公挾一點染身為指示日衣緇布服冠耆老巾坐土牛下守出則跪於傍畢事乃去未幾守以計入都謁相國李南陽 【 名東陽】 致饋李卻之曰我不以阿堵自潤所需沈啟南畫耳因問啟南安否守茫然不知所對已謁文定少宰復問如李守復茫然不知所對曰如沈君門下不知耶?一歉事然沈君未嘗不知門下也出公手書皆述守善政不啻口出守大媿覲回急以小艇造鄉訪之公先期匿跡去矣其後屢顧始得一見守欲以賢良舉辭不應三原王尚書 【 名恕】 撫吳求見公不可遂造其廬卻小隊里許外角巾趨宅公迎門外跪而請曰部民不敢慕勢然亦不敢廢禮三原辭其謁攜手至廳事因載至城與語日夜不休問以時政得失則曰此非野人所知既從撫院出有司或物色掉臂去之曰是媒王公也惡乎可公雖受三原知然絕不進一詩一畫三原亦未索及每入城必潛窮巷或蕭寺索畫者必先貧下販夫牧豎或贋作求題亦亟應郡守召之必再三謝不得已必庭謁及入後堂南坐不少斜或以居間請必面斥曰周豈市人而子市我哉文恪捐相印歸方抵家使人問公公已病革取片楮題云勇退歸來說宰公此機超出萬人中門前車馬應如許那有心情問病翁文恪見詩即趨至與訣公語曰泉下修文郎林間大學士可作他年一故事一笑而瞑病革詩曰了得人間事便休魂隨仙夢到瀛洲清風明月人三個芳草斜陽土一邱夢短夢長俱是夢愁多愁少總為愁放開身子安閒睡那管乾坤幾萬秋

　　○馮太守

　　衡州太守馮正伯 【 名冠】 邑人少善彈琵琶歌金元曲五上公車未常挾筴惟挾琵琶記而已

　　邨老曰余友秦四麟為博士弟子亦善歌金元曲無論酒間興到輒引曼聲即獨處一室而嗚嗚不絕口學使者行部至矣所挾而入行笥者唯琵琶西廂二傳或規之君不虞試耶公笑曰吾患曲不善耳奚患文不佳也其風流如此

　　○陸參政

　　陸孟昭參政 【 名□】 為人磊落慷慨與人交有終始居常謂人生寄也即家亦寄安能有所別擇而碌碌為子孫作巢穴故不謀生產而所至即官舍或僦居必小飾齋室蒔花竹時戒內子儲名醞甘果珍錯以待不時之需客過必留無所擇留則咄嗟立辦至卜夜而猶未已其遇元夕張燈合樂帳飲雖侯家不過也

　　邨老曰今之冠側注者有不巢穴子孫者乎有不傳舍官廨而飾齋蒔花竹者乎有儲名醞甘果不擇過客輒留者乎設有之邨老願為之執鞭矣

　　○錢侍御

　　汝載御史 【 名藉】 邑人性倜儻才復贍麗既罷御史歸縱情詩酒以虞山奇絕處久湮沒土石中乃於山巔最嶮絕處闢開一門以其崟崎突兀不減於蜀道也名之曰劍門剏樓三楹其上大書一聯句云無邊風月供嘲笑有主江山屬翦裁吹毛輩不解詩旨割裂其詞意遂以有主之江山不宜屬之翦裁摘以為嫌至入御史白簡家侈富僮奴數千指不能繩束之多行不義波及主人田園居第歌僮舞女綺紈玩器藏金鉅萬之貲為市井無賴乘勢劫奪一朝而盡五子飄零如喪家狗公年八十五寄死吳閶又六十餘年而吾家有比部君之事俱搢紳之大變也

　　邨老曰王貺之 【 名嘉賓】 先生余業師也為侍御公姪壻其言侍御公事甚詳葢其家有二奴名周祐陳添者侍御公子宁寵之怙勢橫行毒害閭里無所不至鄉里畏之如虎其行劫事亦未必無但侍御性好書籍每挾冊獨坐則寢溲食息似可盡廢故受毒者每進白侍御輒當其挾冊時不問曲直第頷之而已故不知者以侍御故縱之而寔毫不知也適江陰有劫庫事逮捕甚嚴跡至二奴家見其家藏有錠金曰此庫物也逮去子宁猶欲曲庇之侍御不能禁故併逮宁而及侍御然謂侍御不能繩束家人及子則有之乃摘其榜對無邊有主云云而曰是且謀不軌也豈不冤哉余所得於業師之言如此業師篤行君子豈浪言者余七八歲時猶及見侍御時已寄食吳閶長而鶴立白鬚飄然先員外指示余輩曰此公大有學問愔行誼不端故雖登甲第踐華膴而卒栖栖若此士先器識哉孰意六十年後而遂有比部君事也大抵信任匪人亦相放云侍御後人甚不振余所詩文交者第五子也初名審後改審言詩甚蒼古酒德亦佳但貧甚居先祠中憔悴以死無子至今過其祠不勝山陽之感云

　　邨老又曰余庚戌除夕有哭兄作云除夕多悲感思君倍鬱陶用人嗟往失受諫豈今朝骨肉安全未門庭事正饒魂依繐帷下風雪共蕭蕭□一官能自愛八議豈無情祖亦存餘澤兄何負此名黃麻非賜死白刃遽輕生家聞從茲隕明朝但哭聲

　　邨老又曰文士之見厄於世主楊修沈約鮑昭薛道衡輩固自不乏然不過忌其形己之短耳臣子與君父爭見才技其中禍不無所自然未有摘其無心之語指為有托之辭深文巧詆索瘢洗垢橫被惡名必欲甘心之如錢侍御無邊有主云云者昔蘇子瞻無鹽諸咏李定舒亶輩指為謗訕朝政而咏檜一詩王珪直以為不臣欲服上刑非宋裕陵神聖寧有免法吁可畏哉近王弇州作?言作別集湯臨川作紫簫記亦紛紛不免於豬嘴關乃知古人制作必藏名山大川有以也余小子何足比數然亦每以作詞見嫉於人夫余所作者詞曲金元小伎耳上之不能博高名次復不能圖顯利拾文人唾弃之餘供酒間謔浪之具不過無聊之計假此以磨歲月耳何關世事安所□□而亦煩李定諸人毒吻耶庚戌成紅梨後遂燒卻筆研既而閱楚紀當肅皇帝幸楚胡孝思 【 纘宗】 為一律紀事其落句云穆天八駿空飛電湘竹英皇淚不磨刻之石後以他事坐罷家居者數載矣嘗朴一貪令王聯其人為戶部主事以不職免殺人下獄當死乃指穆天湘竹為怨望咒詛奏之捕下獄論死孝思時將八十矣了不怖懼取錦衣獄中柱械之類八為詩紀之名制獄八景眾爭咎掣其筆曰君正坐詩至此耳尚何吾伊為孝思澹然吟不輟曰坐詩當死今不作詩得免死耶人服孝思意氣因思死生禍福不宰之讒慝亦寧關乎口語固自有天公主之迺復理鉛槧為投梭記謝幼輿折齒事又作梧桐雨記玉環馬嵬事而紛紛復如故未幾其人死遂絕無議者

　　○牟俸

　　凡官吏充軍者例止及本身牟俸為外臺時具奏必欲逮補使人警懼朝廷從之成化十五年俸巡撫南畿獲重罪謫戍五開衛以死勾其子補伍子泣訴於兵曹乞免曹某曰此尊公所奏例也其子語塞

　　邨老曰立法自斃俸之受報何異商君哉北齊時有張思和者斷獄無問輕重貴賤皆枷鎖杻械備極楚毒人號活羅剎其妻四五孕臨產即悶絕求死生男女皆項著肉鎖手足並有肉杻束縛連絆墮地便死思和卒坐法誅唐路巖用事密請三品以上得罪誅殛剔取喉胃騐其果死後巖坐罪徙賜死剔取喉骨又漢梁統上書乞增重法律當時不從其議後統忽夢神人告曰雖幸朝廷不從爾言陰府已錄爾過爾欲以刑法毒民將來使爾子爾孫當被刑法死後統子松竦皆以非命死至冀竟滅其宗統議未允而天譴莫貸至罹赤族人之不仁念慮一萌皆天所惡可不懼哉梅福有言存人所以自存也危人所以自危也豈不信然

　　邨老又曰余兄伯昌官刑部時手註大明律例欲刻板行世余每勸之曰律之條甚活而今死比之仁人之死致生之意安所委曲以行其不忍乎且夫以咎繇之德而子孫必刑而後王天道好還可不畏與不聽及板行而兄以不良死其死也寔不麗法人以為註律之報云

　　○錢尚書

　　松江錢尚書治第多役鄉人而磚甓亦責供焉一日有老傭後至尚書責其慢對曰某擔自黃瀚墳墳遠故遲耳錢益怒老傭徐曰黃家墳故某所築耳磚亦取自舊冢中無足怪者

　　○彭尚書

　　彭幸庵 【 名澤】 尚書蘭州人蜀賊藍鄢作亂公總制諸軍討平之晚年落職居林下嘗夢中語曰殺得好殺得好既覺夫人問曰適來何夢公曰夢在西川督軍殺賊勢如破竹乃大呼曰殺得好殺得好夫人蹙然曰公往年勦賊多有枉死鋒鏑者公乏息嗣或者天譴之也胡為夢寐尚不忘戰耶公亦蹙然與夫人相對泣下

　　邨老曰昔聞凌尚書亦以征羅旁多殺晚得心疾云

　　○鄢懋卿

　　副都鄢懋卿豐城人也以相嵩義子論戍郴州桂陽衛籍其家久之赦歸年八十餘治壙於某山開穴得巨石去石則窈然故壙也有碑書云錫挂山頭成聖果杯浮海上更西行天然龍相歸?妙一朵蓮花與德卿相傳此馬和尚墓而德卿則鄢字先是人以懋卿貌類和尚馬豈其前身耶

　　○屠太宰

　　襄惠公 【 名庸】 謝政歸營第宅規畫己定前有老嫗敗屋兩楹適當門址屢使人從容譬說欲劵之嫗堅不從既得吉矣公於丙夜從一小奚往扣門嫗問誰小奚曰尚書在此嫗曰此不過欲得吾屋耳此吾死所也劵則須遷將安置此惸惸寡老婦公曰汝第起與汝商之汝意不過憚徙耳今劵不汝徙第去敗屋而更新之聽汝居不限以年令汝子以屋貲販稍為生殖俟別有家也而後議徙不亦可乎嫗曰如是幸甚但須明載劵中耳公乃出袖金二錠浮其直付之果授子販鬻有生息久之告公辭去公止之曰此可相安不汝厭也嫗曰賴公之賜天亦助之已立業娶婦矣擇日當徙不可留矣公曰嫗幸得所如去舊鄰何與以飯食惆悵而遣之

　　邨老曰此事雖不逮蘇文忠公還劵然亦今人所難尤為吳中人所難今有吏部尚書府第前乃容一寡老婦借居者乎即主人不言門幹狠僕亦必多方遣逐之矣聞江陵相公在位欲買鄰居葢宅其人死守不肯去有荊州府同知某者私為款曲其人倍直與之歸劵江陵同知遂得陞荊州知府

　　○乞食張二郎

　　二郎松人善泅水伏水中能月餘不食或曰能就水中攫魚以噉又蹻健不懼死出應方雙江太守募令為哨探數泅水入賊巢得?耗且時時斬倭首以獻於是有銀牌犒賞之然性不喜財曰此害人物揮手去之請籍府庫俟有用請給犒以酒食則受己而賊平論功應世襲百戶郡縣加以章服不受授以室亦不受惟願乞食於市夜則臥神廟門下嬉嬉有餘樂既數年方公復擁旄撫江南訪之得於某寺金剛足下召令領犒金仍笑不受犒以酒食欣然醉飽去

　　邨老曰功成不受賞長揖歸田廬二郎之識其在韓彭之上歟小則為二郎大則為子房同一轍也雖然二郎必隱君子自溷乞食者乎

　　○閆道人

　　閆道人者不知何許人也名希言別號亦希言其投刺人稱希言人與之書亦稱希言頂一髻不巾櫛粗布夾衫有裙襦而無衵服履而不襪為人疏眉目豐輔重頷色正紫肌肉充腯腰腹十圍叩之如鐵彭彭然得如來之一相曰馬藏秤之重可三百斤行步健迅雖少壯不啻也盛暑輒裸而暴日中不汗窮冬間鑿冰而浴又令人積溺缶中浴之出使自乾嗅之殊不覺膻臊以故所至皆異之目為道人以其不巾櫛也又月之閆蓬頭訛為閆頭陀而諸慕道者咸以父?者呼矣道人亦不辭或坐不起拜之亦不起然未嘗以傲色加貴游而求伸於不知已用是辱自遠喜飲酒量不過三四升酣暢自適則歌道情曲以娛坐者食能兼人不擇葷素第嗜素而安粥人奉之幘則幘奉之衣則衣予之金錢則亦置袖中轉盼即付之何人手不顧也出則童子噪而從之往往手甘果為餉故從者益眾其諸相與夸詡道人不知也問道人百歲乎曰亦百歲耳問且二百歲乎曰亦且二百歲耳問元時嘗為某路總管乎曰亦某路總管耳或曰道人不過六十耳何誑我為曰是誑爾也言六十者當又曰道人豈六十歲人也曰即非六十歲人竟無以測也然道人絕不為人道其所繇得叩之以延年沖與之術亦不應惟勸人行陰隲廣施予勿淫勿殺勿憂勿恙勿多思而已

　　○沈布衣

　　沈布衣 【 名監】 字文昭記覽該博而放言自廢人目為沈落拓或問今之有學問者多貧賤無福何也文昭曰有學問便是福

　　○醋交

　　何東園 【 名聞淵】 為溫州太守雅敬虞徵士原璩 【 虞嘗兩被文廟徵】 一日乘小艇以中夜訪徵士廬坐久索飲云無酒話不長村落中無從覓公復笑雖酸醅亦可乃出新醯一缾共酌劇談竟夕而別時稱何虞醋交

　　○莫山人

　　莫山人 【 名叔明】 字公遠一名更生字延年吳之長洲人少孤貧喜為詩詩務清遠專詣其自許以岑參常建之流長慶而後弗論也臺使者聞而致之學宮郡大夫即其旁隟地以授山人俾茇蒿萊數椽栖焉而久之有違色於里中豪豪構郡謂山人侵學宮堧郡詰山人左驗不能對即徙出會故通政錢唐周興叔愛山人詩山人遂從之錢唐數與其賢長者游尋渡江謁故相□□□公於紹興與相酬倡山人生數奇蔡司封莫憲副間以義故要山人許授室山人當行治裝而司封死憲副坐劾罷去裝又為盜窺亡何興叔亦暴病死以故山人益大困而其自憙為詩益甚後遊燕燕中稱詩俠藪而山人用齒長恒踞上坐而論詩又鮮所許可眾背誹山人至捃其累語行酒山人意殊不屑也王弇州戲謂吾鄉有沙頭亭長人憎之或問亭長何渠能得一沙頭人憎曰不爾吾亦能憎一沙頭人山人笑不答

　　邨老曰昔夏侯相國 【 名孜】 未遇時伶俜風塵蹇驢無故墮井每入朝市之門舍逆旅之館主人多有齟齬時人號曰不利市秀才若山人者亦可稱曰不利市山人而邨老則不利市邨老矣後讀異苑及獨異志復得二不利市人併識於後劉某甲在朱方人不敢與語語者輒遭禍難或本身死或家罹異禍唯一士謂無此理偶值屯塞人耳劉聞之忻然而往自言被謗君能見明答云世人雷同何足恤須臾火發資蓄服玩蕩盡於是世號為鵂鶹脫遇諸途皆閉車走馬掩目奔避劉亦杜門自守歲時一出則人驚散過于見鬼盧嬰不知何許人客居淮南氣質文學俱好淮南人呼為盧三郎但奇蹇若訪友其友必遭橫禍或小兒墮井幼女入火既久有驗人皆捐之時元伯和為郡守始至愛其材氣特開中堂設宴眾客咸集食次伯和戲問左右曰小兒墮井乎小女入火乎曰否笑謂坐客曰君不自勝耳劇飲方歡軍吏圍宅擒伯和棄市節度使陳少游甚異之見其才貌謂曰此人一舉非摩天不盡其才即厚以金帛寵薦之行至潼關西望烟塵有東馳者曰朱泚作亂上幸奉天矣

　　○彭先生

　　先生 【 名年】 字孔嘉嗜讀書而不喜舉子業精法書宗右軍黃庭魯公家廟率更九成行體翩翩眉山郡守王公南充察孝廉上學臺?定楊公為下博士師幣徵入庠而歲廩之孔嘉曰是升斗乃天子所活士以俟異日用者吾安得食之卒不請廩

　　○錢先生

　　先生 【 名穀】 字叔寶文待詔弟子也待詔恂恂君子而顧多藝能詩書若畫靡所不工而以畫著名者獨叔寶叔寶故無家乃愈不為家徒四壁立待詔過而題其楣曰懸磬志貧也乃自號曰磬室人遂稱為磬室先生子允治能詩

　　○胡元瑞

　　元瑞 【 名應麟】 常自號少室山人已而慕其鄉人皇初平叱石成羊事更號曰石羊生人亦曰元瑞仙而謫者也遂呼之曰石羊生

　　花當閣叢談卷三

　　●花當閣叢談卷四

　　陳布衣

　　張檜谷

　　沈布衣

　　張士良

　　錢經歷

　　沁雪石

　　蔣知縣

　　拾錢

　　湖南丁

　　學前程

　　莫城李

　　趙錦

　　桑先生

　　孫先生

　　管士恒

　　程司空

　　湯廉憲

　　王參政

　　周奉常

　　王主事

　　王石溪

　　陸海觀

　　喬尚書

　　胡太守

　　姜副使

　　鶴獄

　　兩奇術

　　塾師相調

　　王化

　　陸侍郎

　　財必有主

　　治姦御史

　　王大痴

　　董大參

　　孝丐

　　福建士人

　　紀夢

　　魏釗

　　孫少宰

　　瞿學憲

　　王爾元

　　三張

　　二文

　　○陳布衣

　　邑人陳祥夫 【 名天麟】 孤狷不與俗偶隱居教授絕不與人通鄰人罕見其面所居逼市廛其左有坊門右有小橋足跡不及者二十餘年嘗有鄰家攜酒就之既醉把臂閒話不覺竟至橋外愕然曰竟至此乎酒之悞人如此

　　○張檜谷

　　檜谷 【 名文元】 亦邑人負奇崛盛氣槩師事蔡九逵 【 名羽】 學問宏洽好品隲人物其論近代詞垣宗工不直取何李而所注意者獨武功康德涵 【 名海】 北地崔子鐘 【 名銑】 近則粵黃泰泉 【 名佐】 所與游從者皆一時輕世傲物之士每睹邸報見時事有不可輒彈指唾罵及見里中新貴人有結駟連騎而恣蒼頭擾其枌榆者往往裂眦罵之尤罵其佞之者輕佻趨附之士竊笑之以?迂怪而公自若也先生長子伯高 【 名嵩】 善詩隱居不仕亦有先生風

　　○沈布衣

　　沈先生 【 名冕】 忘其字號石邱亦邑人教授生徒嘗以兩廣寇平咏一詩有句云萬里蠻烟開象郡三秋月色淨羊城時同邑趙少宰 【 名用賢】 尚?孝廉深賞之後少宰就館試適命此題即以沈句應主司大稱賞擢?館元先生子 【 名】 號梓邱亦善詩世有隱德

　　○張士良

　　張士良亦邑人所居近海擅魚鹽萑葦之利有僮奴四十餘人並強悍善擊刺所擊海盜無算氣勢粗豪大有俠氣嘗入吳閶買羅幘幘主以其不宜幘也故昂其價語微侵之士良遽問爾幘有幾幘主具以所有對士良盡取焚裂於衢酬其直而去

　　○錢經歷

　　曄亦邑人忘其字輕財任俠負氣而好勝常入京遇人於徐州邸中夜半聞啜泣聲曄訪之乃會試孝廉也中途遇盜衣囊一空不能前耳曄解贈三十金及衣幞之類所以周之者甚備其人至京得第選?御史巡按蘇松時曄以貲授浙江都司經歷謁之舟中御史留之相對食飲盡驩知府楊貢迎鷁首錢不?遜避守大怒廣摭其不法事逮曄及其兄昌分禁司獄鎮撫二司具本奏請必欲殺之昌亦有智數各於獄藏火甖中寫奏楊詞後出以相示所不同者二三字耳命幹僕齎本去乃先楊本三日進得旨逮京問時天大寒各裸露午門候駕諸貴璫出競解貂裘覆二錢楊則僵凍間有以足蹴之者駕既出二錢亹亹分疏楊噤不能出一語遂各褫職歸籍時天順末年事也

　　邨老曰錢君逆旅傾葢而遂能週孝廉之貧可謂俠矣獨其與楊訐奏時御史何在獨不能?之左右乎亦忍心人也若楊守以意氣小嫌而遂欲擠人於死鄙哉不足言矣雖然吾聞之長老錢君寔有不法事云

　　邨老又曰吾聞錢氏家廟後另有一室供十三牌位春秋祀之葢祀其起家十三紀綱僕云惜歲久不能舉其名然有三事足錄不忍使之冺冺遂錄之一人名某即上楊守本者也楊本先三日行矣僕倍道及之仍用計遲其齎本人乃得先楊三日進比歸復於主人足下所穿革鞾尚未易也足??重不可出以刀刳之始出一人名某昌僕也生平嗜酒未見其醒昌遇之殊平平及昌歸後每忽忽歎無以?生醉者忽語昌曰須錢乎無憂也昌知而斥其妄若又醉胡語耶醉者對非妄則引入一密室室貯一櫃椷縢甚固啟之中有藏金三千餘兩主人詰所從來曰當發難時主人以此金給某營某事某以口舌往事幸濟而金寔未動故櫃守之至今及驗之囊腐而封題宛然主人曰若以口舌代金則此金若金也我烏得攘之請中分之不可勞以十一復不可曰小人無福主人必欲相勞苦則請日給良醞三升畢狗馬餘年足矣昌笑而許之一人名某曄僕也見主歸無聊往上江兩月遇王府裝花百餘艦無敢接賣者僕則具主人名柬迎之主艦者素聞曄名大喜曰即日發舟矣歸以告曄曄曰遇難以來室宇荒土?已即器皿亦無一備柰何僕曰某已於某家貸得銀若干第修屋宇備器用以俟僕又遍走蘇常近縣賣花行家各帶貲本又往迎花船至才三日而花價足矣客去後發花入利不知其幾家乃漸復

　　邨老又曰淳安徐氏阿寄得李溫陵馮元岳諸公?之立傳而其名遂傳余媿不文不能?三人傳聊識其事如此

　　○沁雪石

　　沁雪石原趙松雪家故物也松雪寶二石一名垂雲今在松江某大家沁雪質純黑遇雨潤則白色隱起如雪故名不知何時乃入吾常熟縣治後堂會縣尹某愛女病命女巫治之錢昌時掌邑賦默囑巫令稱石?祟尹命牽出之於是?錢氏物石初無下盤或云在陳湖陸氏錢往求諸陸陸雅敬錢曰盤失久矣家有一石亦宜盤不索值而歸之比載過湖索解而沈?標識其處別以巨索縻之出審視則又一石盤也探前石乃在旁水深不可牽而止昌既不得則與石俱臥門左一日睨石之下端與所出盤頗相合葢石有兩足一足方而巨當其中旁一足三角而小所出盤二穴亦如之於是起而合焉不差尺寸人以?延津之合云

　　邨老曰石今在余從兄廷庸家王弇州先生有一事極相類弇州有一銅水滴青綠翡翠商周間物也弇州寶愛之獨少一葢每以?恨一日攜過青洋江命童子就江取水悞墮下亟命泅水求之先得一葢方訝以?異再泅而水滴出寔其葢云 【 石在吾族隆初家因家窘□國初歸于錢氏置之藏書樓前不久而樓火并石亦燼 【 古愚附記】 】

　　○蔣知縣

　　蔣無礙亦邑人以進士知某縣致仕歸性強挺不信鬼神及陰陽禁忌一切鬼祟之事每方煞所向輒令改作不顧家亦竟無他虞至年踰七十有弟住青果巷兩家相隔醋庫橋天未明有事就商於弟過橋輒有七小兒攔道而言曰汝一生不吾信今竟何如言迄不見未幾得疾卒無礙善醫有女嫁錢世芳一日女病駕舟迎其父以夜至脈之而未藥也出臥前堂夏月蔽以紗帷月色正明未睡間有女子入自中門須臾至榻前久立不去詰之不應熟視之似遍身血汙者因詰之曰汝冤鬼耶吾女殺汝耶果然明當不藥而去矣言已遂無所覩明日擁篲童子至叩之具言數日前虐殺一婢如其狀乃托以他故歸女竟卒

　　○拾錢

　　邑人連抑武先生 【 名鑲安陸知縣】 所記拾錢事甚奇因錄之嘉靖戊子歲將赴南都邑人趙良同章安肅 【 名棨】 陳心椿 【 名策】 陳信可 【 名諫】 早赴某廟問卜趙良前蹴一物錚然北城疾引手捫之得一囊錢數之二十一文咸曰此青錢中選徵也吾輩謹識之是歲吾邑趙德光 【 名承謙】 中第二十一名後一科辛卯章宗肅中亦二十一名又一科?甲午陳信可中亦二十一名後四科心椿子廷裸 【 名瓚】 中亦二十一名夫拾錢偶然耳若無足?據者而四人分中四科其名次俱符錢數又若益齋則寓兆於姓而雨亭則先兆於父詎不異哉

　　邨老曰余嘗攷之邑乘諸公所中名次與科分俱無差獨廷裸陳先生名亦同二十一然是丙午非丁酉先大司空亦以是年中吾邑得雋者九人第二名?龍山查先生縣令書二匾縣於學宮一曰八龍齊奮一曰單鳳高飛其謂單鳳者意指查也而次年捷南宮者唯先大司空一人葢司空別號鳳竹竟成單鳳之讖云

　　○湖南丁

　　邑湖南丁氏有名霖者家富而恡族子主政南湖先生 【 名秦字獻夫】 時在庠名甚譟而貧霖不少恤既而南湖中鄉舉報捷者夜至霖未及知內子以其平日之故試遺僕借鵞酒以觀其意僕既叩門而人問知?南房借物厲聲叱曰中夜叩門何不達也且秀才家夜需此物不貧何待僕且下堦乃噯語曰正?秀才家貧無以勞報捷人耳霖聞之不覺離坐起挽手曰果然乎何不早言敕家人速付去勿遲人傳以?笑

　　邨老曰此與無錫華解元事極相類解元名鑰隱屏習業人罕知者又不善治生產以故家落而官逋甚多其伯某家巨富而不仁與鑰居鄰比鑰謀廢其居以完官逋伯不欲及售之他人則又多方沮之會科舉將就京兆試則以所居質少資斧不可又使人以官逋掣之不聽去期迫矣詣諸族眾請解以前後堂廳折劵與之期科舉後即日拆卸方許之既終試報捷之日集二百許人約曰無捷耗即行動手旁午忽有騎自南馳至問之曰報解元捷也伯聞之惶恐既不可徒回則命二百許人令拔鑰居庭草飭墻壁戶牖躬自來督早至暮回凡又二日煥然一新嗚呼小人之無恥類如此我徐亦有一事相類聞有記之者姑秘之以存雅道

　　○學前程

　　嘉靖十九年吾邑學前程某者每日至午後即昏不省人事次日天明始甦詢其所以曰我隨門神併各處土祇散疫某家因孝疫不及某某家行善亦減數至兇惡者多及之數亦不等奚浦錢氏乃至四十二人後一一如其言

　　邨老曰夷堅志敘錢唐田汝成作也其言曰治亂之局不握于人則握于天天有常運人有常經天亂其運則善惡倒植人亂其經則賞罰無章天亂則人治之於是乎爵于朝僇于市播于大誥而鑄于刑書人亂則天治之於是乎翼于無形呵于無聲錫奪其基貨而延縮其壽夭是惟天人交輔以持世故彝倫所以長存而乾坤所以不毀也人之?治也顯而易見天之?治也幽而難明略其易見而表其難明此夷堅志之所以作也余每喜誦之故以下二則俱錄善惡報應不爽者雖吉士不必以是勵行而凶人庶幾少有悛心且用以自警焉第邨老見聞不能出里閈故僅僅識其邑事不能廣及

　　○莫城李

　　邑西南數里有地名莫城相傳?莫耶鑄劍之所天順間有李某者?人無賴起滅詞訟飛詭錢糧陰毒禍物一方苦之生一子名毓穎秀警敏年二十即中鄉試新其門扁曰英俊眾嫉之祝曰人家小鳥入門便當禳怪今鷹隼進門怪何可禳也俄復中會試眾憤愈甚斫竹銳其末舉以戳天曰天乎無眼長惡固如是耶又踰年選授行人出使父親往迎之及臨清聞其子死於灣因驚悸得疾數日亦死於是兩喪無力歸僕人竟從火化歸其骨此方之民於是舉手籲天曰天自具眼第我輩自急性耳其戳天者?素食三年以識過

　　○趙錦

　　錦亦邑人事母素悖母不堪其虐昌言欲覓死以禍之錦不?意於是母倩人市一棺停所居樓多買紙錢布棺外及樓之四角乃縱火自納於棺并其家燼焉鄰居共忿攣而訴之官擬重辟繫獄越四年讞獄使者至以?疑將出之不果而旋以病死出其屍棺殮寄東寺浮屠下棺甫至忽大雷雨震擊其所眾往視之雷斧從錦棺入洞厥胸焉夫錦以悖逆不良死若足以示鑒矣乃復霆擊于既死如服上刑天之誅不孝一何嚴哉

　　○桑先生

　　先生 【 名琳】 邑人忘其字號鶴溪懌民先生父也性恬澹讀書好古耽吟咏蚤歲喪偶不復娶寒燈冷榻凝然獨坐結廬虞山下山光湖色日映几席間視其中薰爐茶鼎蒲團麈尾種種瀟灑有客過從則打漁鼓吹紫竹笑語相應出入於青松白石間大都白玉蟾之流也

　　○孫先生

　　先生 【 名七政】 字齊之邑人年十三游膠庠才華煜煜皇甫汸兄弟黃省曾父子俱折行輩?交迨長益好游賢豪閒才名益籍甚經術騷賦家靡不願交齊之任俠結客尊酒論文坐中常滿然力不能給先世所蓄古器彝鼎名賢書畫時入質庫以佐酒資居恒有郊島之歎然不游大人以自潤與蜀人張佳胤相得驩甚張鎮浙念公貧欲得一過?重客齊之僅一往絕無所關說有茶癖又有潔癖孫氏又有名柚者亦有才情常取司馬長卿以琴心挑文君事作傳奇名琴心記亦俊逸可喜

　　邨老曰余不及見桑先生然故老談潛德必首先生余聞之不勝景星卿雲之思若孫先生則與先君子交特厚余猶得時時侍杯茗先生風流雅致裘帽翩翩望而知非塵寰中人性喜奕品不甚高然黏子輒竟日不厭勝負兩忘嘗與余明之 【 名德明】 從伯賭勝從伯出一文待詔書扇先生一古鏡價可十倍扇及局竟從伯負矣迺先取扇袖之次又袖鏡握數子撒以亂局而大呼曰余勝矣余勝矣先生但笑不言旁觀者曰公寔勝柰何任其攫取先生笑曰彼既欲之第不言耳言則脫贈之耳何以奕?且吾媿其出袖之非情也人服其雅度一日與友人對坐日晚矣尚未炊廚人以無米告先生夷然曰尚早俄一童子攜一壺榼至則其戚以扁食餉也先生欣然啟榼與友人分噉之曰人生饑飽亦自有數適若戚戚此物亦當至但覺亂人思無益耳有貧族就先生貸銀三錢探之室中無有則解其所衣紬衫與之曰姑質之其人未即取則又曰衫實敝質恐不登售之可也余內伯張幼于 【 初名獻翼後改】 作快土賦以自擬先生以書規之累數百言大要言君日磬折土牛傍嗅大人鞾鼻吾見刺促勞苦未見其快也此書余好誦之今不載集中乃知先生著作散佚者多矣柚其從子也與余善性麄豪不修曲謹喜飲喜樗蒲居藤溪蕭然一室無儋石儲而好客不衰其所著琴心記極有佳句第頭腦太亂腳色大多大傷體裁不便於登塲曲亦時有未叶以故反不若梁長 【 名辰魚字伯龍】 浣沙之傳然較之宣城之嵌寶揀金臨川之字覡句鬼則大有逕庭矣每欲取而改訂之有志焉而未逮也

　　○管士恒

　　士恒邑人 【 名一德】 辛卯赴試南都於小教塲求關聖籤得訣云前三三與後三三初不解後揭榜中第二葢士恒行三又中第二則前三三矣是年士恒三十四歲非後三三乎嘉靖癸卯沈子善就北試求前門關聖籤得報云況有持謀天水翁初亦不解發解後始知主考?秦鳴□秦姓屬天水郡副考?浦應麟房考?浦南金皆水傍

　　邨老曰人世功名其年紀名數與考官姓字俱已前定彼非分妄覬者欲何?哉

　　○程司空

　　吾邑程大司空 【 名宗】 少時夢入一處有人道服拖帶而坐旁夾侍兩童子司空前拜其人手挽之曰于吾鄉人吾子先輩異日當相見於此覺而識之後歷官總憲距夢時越四十餘年矣巡邊至鄜延過范文正公祠入謁之見文正像設道服拖帶兩童子夾侍宛然夢中所見公?詩以紀其事

　　○湯廉憲

　　廉憲 【 名□文號守齋】 亦邑人?書生時夢已門首一坊牌扁曰扶輿清淑謂是吉兆己而膺鄉薦登甲科擢武選主事以?夢有徵矣後三十餘載歷職湖廣廉使以事抵衡州衙門前乃有大坊牌題扶輿清淑四字一如夢中?之黯然居二日而疾作不數日卒

　　邨老曰吾聞王文成年十五時嘗夢游南寧拜伏波廟作詩云卷甲歸來馬伏波早年兵法髩毛皤雲埋銅柱雷轟折六字題詩尚不磨寤而識之及後擒宸濠丙戌奉命平田州駐南寧五月始得拜伏波祠下宛如夢中因識以詩曰四十年前夢裏詩此行天定豈人?南征敢荷風雲陣所遇須同時雨師尚喜遠人知向望卻憐無術救瘡痍從來勝算歸廊廟恥說干戈定四夷

　　○王參政

　　王銘庵 【 名鼎】 字元勳三子其伯與季均與仲不睦即塾師亦不相往來一日伯家失盜越仲居而又劫其季既以?疑而仲家數年前延一浙師兼善醫從一僕名某至是盜遺藥一囊比劫而出自數其類則聞有塾師僕名於是信以?其人盜魁也行文所在逮其人來官?嚴訊遂自誣服叩其黨與則曰烏合不能有所指也眾皆疑其誣而卒不可辨未踰月則有江北盜事發供稱前月劫常熟王參政家見在某物某物皆其家得也執事者行文來取人領贓於是始知其受誣銘庵乃親詣府獄泣請之歸禮之踰月贈以百金而去

　　邨老曰若元勳先生者可謂不遠之復矣嘗聞嘉靖某年邑庫中亦嘗失銀主者急欲得摘姦伏名不?廣詢遽以一錢姓者當之錢膏梁子也不勝刑誣服家賠銀四百兩充鐵嶺衛鎔鐵錮其手索而去竟死于道居半歲盜庫者置房畜妾偏愛?其妻抱訴方知其誣主者尚未遷轉略不?悔但曰余當時亦無私夫治民折獄必公必明明以成其公不緣諸明而徒委諸公則土木偶人皆可以臨民乎元勳尚有贈金何兢報仇事甚奇載邑乘

　　○周奉常

　　奉常亦邑人本姓馬 【 名紹榮】 字宗勉邑大姓周氏佃夫也周氏夜夢有龍繞其庭柱明日宗勉從其父來輸租則循柱左右以嬉周憶夢異之視其貌甚娟秀試從其父索伴諸子讀父欣然從焉性極穎敏且善書周遂列之子行年二十中天順壬午科鄉試將北上周出一囊授之曰此直若干金勿輕售啟之乃古墨一挺重二斤魚紋鱗皴?奇物也既而下第然每試輒攜入行笥中迨成化初復下第朝廷忽有選人修英廟實錄命劉文安公 【 名□】 主其事於是夤緣求進者甚眾皆不能得宗勉顧無媒則試以墨?贄文安見之大喜首以應命與周浩李應禎等同入中書不解其故久之文安語宗勉曰余先君寶墨二笏一失在江南久矣乃今從子得之子與墨其各有遭乎紹榮始知其故復與永嘉姜立綱俱以書名官至太常少卿

　　○王主事

　　主事亦邑人 【 名良翰】 致政家居有南門王某者寢疾已踰年矣一日昏日?貴中見二人自外入至榻前出懷中牒示之曰官要汝索視之則首一名王良翰也次即南門王某又某人不識俄頃甦?家人道其事分必死家人慰之曰夢何足據王曰試探主事何如時良翰以同年某來邑牽舟往拜已解維矣探者以復王王稍安居半日許則聞路人譁曰王主事與某僉事相遇啜茶間卒中風而踣不復語今舁轎歸矣頃又譁傳曰王主事死矣王某亦於是夜死

　　邨老曰余有一夢甚奇亦甚類邑人呂方平 【 名遠】 者方伯復庵公 【 名囦】 之耳孫其姊貳余室善書刻素遊大人門並無疾患余忽夜夢有兩青衣來傳命曰王召似在大江之濱即有一舟至青衣推余登舟語舟子曰速發復耳語余曰勿懾慎毋開眼開則舟且覆舟隘極僅可容身余守其戒閉目端坐但聞耳邊??虢??虢聲頃之舟子呼曰至矣可張目登岸旋覺此身已在岸兩青衣笑迎曰幸甚守吾戒倘不謹一濡足便沈溺矣余隨久往則見前有大殿端嚴如王者居余與青衣屏息俟於庭聞殿上鐘聲青衣曰可升殿矣復指引從東廊逶迤而上其南面坐者儼然王者威儀也前一道士伏而奏章須臾道士起傴而立余乃前跪王者若有言然不聞其何語道士諾之引余手從西廊下余私詰道士此何意道士曰命導汝從此出但前尚有官司利害勿高聲勿嬉笑旋至一衙門侍衛甚眾道士曰此勾攝所也頃聞內傳呼曰榜出矣則見曳出黃布長可十丈許書有一二百許人名第一名則上字朦朧不能辨下一遠字第二名王吉下註云俱北門人道士促余曰去去此是汝歸路矣乃是一大衙門前臨官道門基甚峻下瞰可三十餘丈回顧道士已不見矣方傍徨無計則見前青衣在下呼曰汝但躍而下吾當接汝余一躍已在其肩乃度余得石橋前指一大宅曰此非汝家乎余遂覺時天啟改元十一月之朔夜也遍身汗浹透茵席然不解其故晨起與老妾呂氏言之呂氏愕然曰吾弟名遠且居北門黃布所書得無是乎余笑曰夢何足憑且又朦朧一字知?阿誰妾終介介則走一人入城省之得方平手報曰邇來幸甚無恙居數日其家遣蒼頭具舟來邀余則方平病亟矣十四日至其家方平已不能言諸來訪者甚眾余遍問識有王吉姓名人否至一友曰此吾家擔水人也何以問及余不言其故第問其人無恙乎則曰無恙余終以夢?疑至十五日午後其友復來省匆遽言曰異哉公昨問王吉夜來腹脹死矣余吐舌不能收始言夢中所見促其家治後事五鼓而方平卒吉主人亦居北門嗚呼孰謂鬼神幽遠哉

　　○王石溪

　　石溪 【 名舜漁字□□】 以工部主政管稅寧藩之變太監畢?鎮杭聚餉造兵逆謀頗著杭人憂之直指張縉雖每事先機察覺然膽力稍薄以石溪有謀勇深倚仗之若左右手一日?設宴請二公情頗叵測張欲勿往石溪曰此正機會不可失命土兵及市人百餘徒手以從?見徒兵且少不虞也及門則衷甲而露刃者且千餘人羅布門左右石溪笑謂?曰太監設此將?寧藩備乎?倉卒應曰然然則當設城上耳?未及對石溪揮手曰老公命汝輩且往城上徒兵復擠之立解?出不意唯變色無如之何既中酒石溪目張曰公有事盍先行張遽起去石溪連呼大觥與?痛飲既酣乃左手把?袂右手拔其刀戲舞而出其惡黨瞪目聳息不敢動?氣大索

　　○陸海觀

　　吳閶人陸海觀 【 名南】 有詩文名陸吏部水村之被逮也南弔以詩曰子規啼罷鷓鴣啼何事先生不見機雲夢巳收韓信去鱸魚正待季鷹歸功名自此分成敗史筆憑誰定是非寂寂朱門春去也楊花燕子自爭飛最?人傳誦會試不第歸至某關主政索船稅南遺之詩曰獻策金門惜未收歸心日夜水東流扁舟載得愁千斛不道君王也稅愁主政得詩追而禮之贈遺甚厚其號海觀也壯年緣夢而得晚而分教青田廨後有門扃鐍久矣相傳不利於開南至必欲開既破門入則有小石牌顛臥叢菁中拂視之則海觀二字也居數日得疾卒

　　○喬尚書

　　白巖尚書 【 名守】 當武廟南巡?南京兵部尚書嬖臣彬怙寵漸謀不軌嘗假旨索九關匙鑰京師惶懼然憚公不敢發也一日忽語公曰我北人素閑武藝計南人柔脆必不敢當公曰不然吾所練兵技勇多踰北人江固不信求較技公許之陰收部內武勇絕倫者若干人戒曰任彼呼一人則某人應次又呼則某某應不必?其人也明日臨演武場以兵冊授彬曰任汝呼之彬呼一人出黑而矮邊軍無不掩口彬呼一軍出則長且大可倍南兵咆哮之狀似可平吞活剝者交甫合南兵忽上稟曰軍中無戲倘有不測當柰何彬大聲曰兩無所坐乃舉鎗相併不數合邊軍被截喉而死彬色變故佯笑曰此人鎗非所長用違其長故至此又各呼一人出彬令手搏數合後復?南兵擠倒彬氣索白巖手?酒進曰且飲酒自是彬謀大沮

　　○胡太守

　　可泉太守 【 名纘宗】 字孝思初蒞蘇郡惡僧特甚小犯輒得重懲一日?諸生道故曰余有一友中鄉舉一日邀余於途曰某寺僧吾德之期我他日過飯今適暇子能同之乎於是又拉一友凡三人同往寺在城外二里許頗荒寂僧迎之大喜治殽酒勸酬備至向晚友人飲興方酣余二人不勝逃席歸及夜至二鼓友人負傷而叩余門曰余逃生至此問其說曰余飲間偶游衍不覺入其密室窺之有二婦人焉僧因是致疑迭勸予酒求歸不可求止不可余覺其狀不善則慰之曰師毋疑我我終不敗乃事僧不應強酒愈酷余無如之何則與更互痛飲若飲水然愈飲愈醒彼六僧者以次潦倒或顛或臥唯一老僧不飲醒然也睨其傍有鐵如意亟持之以盬僧腦僧遂仆復亂擊數下踉蹌奔逸至此天既明余遂同友人入訴之官遣人搜捕則諸僧尚不可起而老僧者碎首死矣併得二婦人於是諸僧皆死杖下因曰此輩無行大都如此余每見之輒思前事怒不可遏也

　　○姜副使

　　夢賓 【 名龍】 太倉人中鄉舉歲初場四鼓卷未完巡場御史某褻衣至前曰何遲也使滿場人守爾姜忽厲聲曰干汝何事御史怒榜之十命拽出揉其卷而投之地且曰使來科便中亦快馬不可及矣出至外門府尹坐睡方甦就而懇之尹遽起姜尾入則有一隸方?理其卷尹取視其破卷冒舉手曰高中必矣令寫完命楷謄以入其年遂得雋既而連中會試選?南御史有人以其事語監場甚媿悔懇同道御史?解同道詣姜語次問曰聞君在科場曾受辱然乎曰然讎之乎曰當時曲在我何敢讎曰然則某道長是也入道許久不一投刺何謂不讎姜乃曰非君幾重得罪即日與同道往謁某御史留飯款曲歡然飯後同出復有他謁姜故遲其馬二御史揖之前姜鞭馬輒先之顧而曰余今日得快馬及君矣某御史有慚色

　　○鶴獄

　　寧庶人寵鶴縣以銀牌標指揮千戶之號一日有鶴頸縣指揮牌者飛出市里?民犬咋傷死庶人命府官置詞送撫按令民償鶴指揮之命撫按不知所處批發所屬皆辭不敢聞某縣令有能聲遂以委之明日以狀申撫按批牘尾云鶴頸有牌犬不識字禽獸相傷罪不在人況指揮而名鶴非積於軍功以人而償畜無聞於憲典合以鶴價償入獰犬正法撫按大喜以奏寧王王亦詞塞

　　○兩奇術

　　吾邑王大參 【 即銘庵】 官某地時遇久旱祈禱不應或云木商某有奇術則遣隸呼之其人曰?民請命而倨召我乎大參異其言乃具刺往其人始來問曰雨可得乎曰可何時可得曰欲遲遲得欲速速得欲立致立致問所需則請潔一室婦人首飾一具上下衣一襲設酒二席多具紙筆朱墨餘非所需也陳既訖隨作一符命一隸曰往某方見年少婦人納符其懷彼當隨爾而至已而果然婦人來裝以衣飾相對飲酒別無他少頃又作一符曰雷至後必怒擊一人汝急以符壓其身須臾風雲驟起雷電交作震死庭中一隸如法以符壓之大雨如傾霶霈盈尺三時始霽死者隨亦得甦就室視之其人則己遁去惟婦兀坐如痴喚之乃醒問前事不知也大參常語人此?月孛法昔有人行之犯良家婦曾搆死獄余欲從授其術懲是而止道士徐月林亦煉月孛法其作用殊不同

　　吾邑楊尖朱氏有女嫁無錫華氏華子既娟秀朱媛亦美麗咸謂佳偶然既婚之後輒不相能寢則各被而覆適或相值各回首不相矚也兩家父母憂之甚華門客偶談次及蘇城某道士?人祈禳拜章事甚異華即具舟檝往延之既至語之故道士曰無憂當令計日合耳迺令絜一室距其家可二三里道士扃其中三日而章醮畢出語主人曰某日某時當合第不可多使人知至時知者覘之生忽自書房束身入婦所婦見生來隨亦起身相迎皆平日所未睹也生坐於床撫婦肩曰天寒何不厚藉婦笑曰正欲襯茵褥見汝來未及耳自是遂得諧老或扣道士云北斗中有神專司人間情慾事余曾遇異人傳其術

　　○塾師相調 【 成化間事】

　　無錫華氏延一浙師既久相狎師極黠慧機警主人數用語言設局械侮之輒不得勝偶月夜出游眾戲作假官吏告訐紛然乘間撻師十師雖恚然是杯酒間戲無可柰何第曰此須有報哄笑而散師後解館歸以事易名遂得聯中選入道差某省巡按距其時已數年矣華家居忽常州府承察院憲牌要無錫華某華某數人解京口驛問眾皆驚駭莫測其故哭送就道至則御史坐舟中諸華伏船頭御史大聲叱曰汝輩在家豪橫有之乎眾不敢仰視亦不敢置對第低聲曰無有御史復曰華某曾作假官某作假吏某?皂隸擅撻鄉民何曰無之眾復曰某等俱守法良民豈敢?此御史曰記得某年月下撻塾師師曰此須有報乎眾方知是舊師故調之也跳起作浙語罵曰天殺的險怖我死御史笑曰無恐已遣牌本縣慰藉矣於是留款數日復迂道登堂拜其母囑縣令顧視其家而別

　　○王化

　　山東解元王化發解時年甚少不矜細行綢繆二娼遂不娶久之不?人齒乃挈二娼直抵杭州藉之?衣食杭劇郡也守日夜迎賓水次逮夜方歸有子年十七八日私出衙與娼狎夜必歸曰欲了師父課程耳化令且帶題來?之代作居踰月師異其筆大進以呈諸守曰某且媿?師矣守索視之信呼面試之子既凡筆又荒落之久不能下一詞詰其來自勢不可隱具言之守乃逮化及二娼至異其狀叩以來歷化請屏人言曰某山東王化正德八年解元也守矍然罵曰畜生何至是則曰?昵二娼遂忘羞恥守乃立遞二娼去即日新其衣冠置之師席令誨其子不聽出入又一年赴會試得第選?御史巡鹽浙江每赴席當筵輒狎歌童或?按拍其不矜細行卒不改云

　　邨老曰此事今有傳奇俚甚不足觀且以?郡人唐解元子畏事世遂不知有王化余得之連抑武先生所記當不謬

　　○陸侍郎

　　松江陸儼山 【 名淵字子淵謚文裕】 以禮侍致政歸買房一區拆歸改造日往坐一大家之門以課工其家寡婦生一子延師讀書師數遇陸必拱揖既數遇謂其徒曰長者在門宜供一茶母不可曰貴要不可近也師再三強之不得已供一茶居數日工未訖也師又強其徒供一飯母愈不可徒重違師意以私鏹置飯延陸陸喜從之飲?盡歡瞥見並廳一樓甚峻整請觀之樓寔美材陸心動與門下客商之乃首以曖昧錢糧逮其子及叔致之於獄脅取其樓母忿死子與叔皆庾死師以干連恚悔死明年陸被病夢攝入一衙門殿上如王者左右廡列數司引之入左司不受曰非吾事也引入右司主者亦下堂來迎坐定曰君知此來乎樓主寔訟君須臾三四人譁而前陸惶遽曰返若樓可乎主者笑曰其人死矣返之何受且君此中己壞不可補也曰請緩期可乎主者曰可期以某日當至此陸乃甦呼諸子前具語所見因悔曰吾寔錯用心嗟何及也寢疾踰旬以所期之日卒

　　邨老曰鄙哉師之見也其言長者在門宜供一茶謂一茶可以結長者之歡乎既而請具飯謂一飯足以果長者之腹乎彼徒見大冠如箕聲勢赫奕平日欲一見不可得今既見矣胡可失不致慇懃也其欲供茶飯也豈?主人地哉葢曰我而識一侍郎尊官便可以借光輝誇閭里對朋舊曰我曾陪陸侍郎宴飲對妻孥曰我曾結陸侍郎交知甚至居間請託俱可借陸侍郎名色以哄詐鄉愚孰意侍郎之眼常在烏紗之王侍郎之飲食者不在茶飯而在腦髓也引狼入室喪身亡家非自取而何智哉母氏之言貴要不可近也雖然獨陸侍郎乎哉凡帶烏紗者方寸間俱有五嶽彼其視富室若外府也視閭閻脂膏若盎肉也?豸?契貐?土伯謂可子孫世世享無窮者封殖未竟身入森羅譬之藏蝎囊虺以自毒害彼雖自以?智吾則謂愚不可及矣

　　邨老又曰陸文裕先生文章行誼朝野仰之如威鳳祥麟?章文懿公 【 名懋】 門下士最器重不應有此余此記亦得之連抑武手抄云

　　○財必有主

　　陸文裕公有別宅素多怪異拋擲瓦礫奇聲異像人無敢居貿亦不售有葛行人以使事歸謀置宅儼山謂曰此有空居歸我少價餘俟官貲償足葛喜從之人居之夕朦朧未睡間輒有聲至其寢榻前呼其名曰葛某汝許何在使我久俟葛應曰有事來遲汝今何在曰在某東偏某壁下葛識之明發使人穴其地得藏金數千怪遂屏息　又一人辛勤力作積銀十錠埋之床下時出而玩弄之一夕夢有白衣人告曰若非吾主吾今辭汝歸某大家矣覺而索所埋銀無有也明日詣大家告主人問有無主人笑曰焉有是理入問其妾早起索鞋於床下乃得銀十錠不知所從來也主人異其事謂家人曰?我製十餅如每日給工匠點心樣密以匾銀釀其中賞其人冀少解其悶其人不知餅中固有銀也持之去道渴甚欲買一?而無錢則出餅易?噉之去賣?者亦復不知餅中有銀也計曰某大家匠人須此轉往賣之當倍?價入門遇主人問所從得餅告之故主人固心知之與錢二十袖餅入銀宛在焉

　　邨老曰余讀安城劉調父 【 名元卿】 賢奕編記一事云杜陵韋元方外兄裴璞任邠州新平縣尉元和五年卒于官長慶初元方下第將客于隴右出開遠門數十里抵偏店將憩逢武吏躍馬而來乃裴璞也驚喜拜曰君去人間乃得武職耶何從吏之赳赳也裴曰吾?陰官職轄武士故多武飾元方曰何官曰隴右三川掠剩使職司人剩財而掠之韋曰何謂剩財裴曰數外之財即謂之剩故掠之曰安知其剩而掠之裴曰人生一飲一酌無非前定況財寶乎陰司所籍其數有限獲而踰籍陰吏狀來乃掠之或令虛耗或罹橫事爾言訖不見余每見人得不意之財往往禍隨其後或病或訟必竭之而後已豈亦掠剩使者之故歟茲事有無姑不論獨掠剩使名號其奇特?拈出

　　○治姦御史

　　有御史受命出巡妻乃與近寺僧姦御史歸廉知之弗發也異日紿其婦他出留一女童給使嚴訊之具得其往來之實則磨金屑以竢婦歸令女童面質之婦辭塞甘就死飲之而卒明日以暴疾聞殮屍盛飾于堂金銀錦綺爛如也召其僧至曰吾鄉法用僧入殮於是悉令其手料理人棺僧既去則褫其冠飾裸而入焉?釘畢即令人舁往其僧舍語之曰姑停頓家人至即載歸踰月往取時已密遣人以刀劃棺之四周矣於是舁棺者審視曰棺有隟得無被盜乎以復御史御史疏聞於上發棺則裸屍也闔寺僧伏法無脫者醜既不揚忿亦得雪人皆服御史之智世廟時事也御史失其名或曰亦邑人

　　○王大痴

　　大痴 【 名□□□】 姚三老者上元人貲甲閭右常買別墅中有池亭假山皆太湖怪石也一日大痴來遊酌池上酒酣大痴曰公得此費直幾何曰千金大痴曰二十年前老夫曾觴咏於此主人告我費且萬金公何得之易也三老曰我謀之久矣其孫某無可柰何只得賤售大痴曰公當效刻石平泉戒子孫異日無可柰何不宜賤售

　　邨老曰甚矣大痴之善詼諧也然寔足以警世聞穎川有姚尚書神道碑規制弘鉅頗類顏魯公所書茅山碑者國初州人侍郎某者欲割三分之一鍥墓表畏州守難之懇祈百端州守曰姚尚書子孫微矣莫有主者便割三分之二無不可侍郎喜過望或問守曰侍郎割尚書之碑子不能禁又從而過許之何也守曰吾意欲使後人割侍郎之碑猶得中分耳

　　○董大參

　　大參 【 名朴】 楚人?蓬州守行時諸子請曰平生志節兒輩能諒一切生計不敢少覬第大人年高蜀多美材後事可?計也公曰唯既致政諸子間請於公曰往者兒請?後事計者如何公曰吾聞之杉不如柏子曰今所具者柏耶公莞爾曰吾茲載有柏子在種之可耳

　　○孝丐

　　吳門有貴人月夜過橋聞其下有歌唱聲覷之則丐兒也坐一老嫗塊上以所丐得酒捧缶而跪進焉仍曼聲歌唱以侑之貴人訝詰其故丐兒曰儂有母以儂窶不得歡聊歌唱以發其一粲耳貴人嗟嘆良久歸轉相傳語稱異後時時偵之見其所以娛母不一自是諸貴人每宴輒置餘豆間曰以待孝丐兒

　　○福建士人

　　士人李姓忘其名赴會試道經衢州路傍店主姓翁者夢土地與言明日李秀才來黃甲人也宜善待之詰朝而士人至款之甚隆士人問故曰此中土地甚靈昨來預報公此去當登第士人大喜夜思我去作官獨妻不稱夫人且謀易之士人去土地復見夢主人曰上帝以此人處心不善便欲易妻今不第矣士人下第歸復詣主人具以寔告士人惆悵而歸

　　邨老曰余聞許知可應舉不第一夕夢白衣人曰汝無陰德所以不第可學醫吾助汝智慧知可如其言醫術果精病者不問貴賤診候與藥不受其直所活不可勝計復赴春闈復夢前白衣云施藥功大陳樓間處殿上呼臚喚六作五知可果以第六名登第因上一名不祿遂升第五其上姓陳下姓樓也　又唐岳州刺史李倰興元中舉進士連不第次年有故人國子祭酒言與春官包結擬特拔之故事榜前一日例以名問執政初五更倰將候祭酒至門未開立馬門首傍有一吏若外郡之公差坐於門側俄附倰耳曰某乃冥吏之送進士名者因出示倰無名垂泣曰苦心筆研二十餘年今復無成柰何曰君成名在一年之外今欲求之亦非難但於本祿耗半且多屯剝倰曰得名足矣客曰於此取同姓者去其名易君名可耳復授倰自注有李夷簡名欲揩之客遽曰不可此人祿重未易動也又其次有李溫者名客曰可矣乃去溫字注倰字客遂持去明日春官懷其榜將赴中書祭酒揖問曰前言遂否春官曰迫於權右難副雅命祭酒曰平生交契今日絕矣春官遽曰見責如此寧得罪於權右耳請尋榜揩名填之祭酒見李夷簡便欲揩去春官急曰此人宰相處分不可去他唯命閱至李溫曰可矣及出榜倰名果在揩處倰筮仕之後追敕貶降不歇於道才得岳州刺史無幾卒

　　○紀夢

　　連抑武先生手抄曰嘉靖辛酉七月甲寅之早約四更分夢中口誦王荊公儉字謎云兄弟四人兩人小兩人大一人立三人坐家中縱有一二口便遇荒年也好過誦之數過且稱其善不置傍一人曰某亦有一字謎君試猜之遂誦曰一小人六箇嘴一半橫一半豎一半在平地一半在深水予思之不能解其人曰此臨字也予因問平地深水之說曰卦名不曰地澤臨乎覺而味之?可與荊公儉字謎作對但不知作何解耳因詩以識之三商睡穩未曾醒過午頹然夢更清忽若有人臨字解儉謎端可敵王荊

　　邨老曰余聞之秦季公曰此甚不祥夢也國有喪官長聚哭曰哭臨抑武以辛酉得夢至次年壬戌而卒夢神葢示之先兆歟余讀西蜀趙長元 【 名台鼎】 脈望曰事有前定之數人有前知之理凡已□所作所?而夜萬紛然重重見之此因也識神所?也謂之夢凡未來隔年隔月隔日之事而夜夢先兆後來一一應騐此境也元神所?也謂之照學人但養此能照之本體久久徹天徹地光明遍照?聖?僊?佛次之?賢??人?菩薩所謂窮理盡性至命盡心知性知天格物致知至誠盡知胥此也豈奇怪恢偉之事耶今人如意之事則躍然喜不如意即戚然悲皆謂之日用不知斯言甚有理?之紀數夢於後以見事有前定云　淳熙中汪玉山起知貢舉將就道念一布衣友以書約會于富陽蕭寺密語之曰程文冒子中用三古字以?騐玉山既知貢舉搜卷果有用三古字者徑置前列及拆號非其友也數日友人來見玉山怒責之友人指天誓曰某以暴疾幾死不得就試何敢泄漏未幾以古字得舉者來謁因問之對曰某來就試假宿于富陽寺中與寺僧步廡下見一棺塵埃漫□僧曰此一官員女也殯于此十年不葬是夕夢女子謂某曰此去頭場冒子可用三古字必登高科幸無忘朽骨遂用其言果叨前列玉山驚嘆葢蕭寺有停柩玉山與友約於柩榜見夢女子即柩中物也

　　謝良佐上蔡人初及第時歲前夢入內廷不見神宗而太子泣及釋褐時上晏駕哲宗即位嘗云如此等事直不把來草草看卻萬事?寔有命人力計較不得　廖德明朱文公高弟也少時夢懷刺候謁廟廡下謁者索刺出諸袖乃宣教郎廖某遂覺後登第改秩以宣教郎宰閩請迓者及門思前夢恐官止此不欲行親友相勉?質之文公文公因指案上物曰人與器物不同如筆止能?筆劍不能?琴故其成毀久速有一定之數人則不然固有朝?跖而暮?舜者其吉凶禍福亦隨之而變難以一定言今子赴官但當充廣德性力行好事前夢不足芥蔕德明官至正郎　曾崇範妻某氏凡許嫁其夫輒死一夕夢曰田頭有鹿跡田尾有日灸乃汝夫也後嫁崇範始悟

　　○魏釗

　　荊州府推官魏釗廣東人常往夷陵州撿屍道經某鎮有鄉官徐少卿名宗者素奉梓潼神極靈忽夢神告曰明晚本府魏推官過此其人前程遠大後當入銓曹可預結納之應得其力遲明偵之果然少卿乃具衣冠謁款甚勤因留宿焉執手鄭重而別魏去夷陵不數日少卿復夢神告曰可怪魏推官此去受賄數百金故出人罪使死者含冤之極上帝己盡削其應有爵秩并年壽亦不永矣惜哉少卿深用歎訝試遣人往夷陵踪跡之果不誣未幾魏丁母憂歸復補濟南尋陞戶部主事纔一年遽卒于京邸家亦凋落

　　○孫少宰

　　孫少宰 【 名繼臯】 字以德甲戌赴南宮試夜夢臥庭中天上星隕如雨盡集其身果狀元及第

　　○瞿學憲

　　瞿學憲 【 名汝說】 生時父文懿公夢人饋一大星故字曰星卿

　　○王爾元

　　王爾元 【 名世仁】 辛丑春試余適在京二月二十五日往訪於邸中爾元飲余酒談次見其慘然不樂詰其故爾元曰弟此番又絕望矣昨夢有人明謂余曰君不中矣詰其長洲所中何人曰止夏十九一人耳余曰有是人乎爾元曰同儕有夏曙寰然行七非十九余曰不然他人中胡得報君當是夢神廋詞戲君耳君必中二百十九名爾元曰請問其說余曰進士三百名則第十九名?上十九一百十九?中十九二百十九非下十九乎當是上下之下非夏商之夏來朝放榜果中二百十九名

　　○三張

　　三張吳人也長伯起 【 名□□】 □□□□□□□□□季叔貽 【 名燕翼】 伯起□□□□□□□□□□□□古詩文辭及八法以文徵仲□□□□□□出乃兼有之每伯起造待詔未嘗不倒屣出迓把臂促膝盡爾汝之分且恒自喜以得及伯起復恨其晚伯起有處實堂集著述甚富詩宗老杜王摩詰然不求甚似晚喜?樂府新聲天下之愛伯起新聲甚於古文辭樂府有陽春堂六傳而世所最行者則唐李藥師紅拂記也甲子以易薦京兆試南宮輒報罷迨庚辰以母老不復應公車辟然絕足不入公府雖兩臺使者若監司郡邑大夫旌旄日及門去未嘗以一刺報也吳人以此重之王弇州常稱伯起才無所不際騁其靡麗可以蹈籍六季而鼓吹三都騁其辨可以走儀秦役犀首騁其弔詭可以與莊列鄒慎具賓主高者醉月露下者亦不失雄帥烟花葢實錄云伯起善度曲自晨至夕口嗚嗚不己吳中舊曲師太倉魏良輔伯起出而一變之至今宗焉常與仲郎演琵琶記父中郎子趙氏觀者填門夷然不屑意也

　　幼于少於兄伯起七歲白晳娟好每出市人連袂矘盼屬之曰誰家璧兒十七以詩贄見文待詔待詔方與其客陸禮部 【 名師道】 飲輟食而讀謂禮部曰吾與若俱不及也輒延入觴之陸君遂折行與幼于稱詩若皇甫按察 【 名汸】 彭處士 【 名年】 黃處士 【 名姬水】 劉按察 【 名鳳】 尤相得唱酬無虛夕尋游太學兩司成引以?上客不敢抗師禮然每試輒蹶因弟叔貽之夭遂厭棄盡謝其故冠裳幅巾短褐輕舠筍輿縱遊吳越諸名勝建牙握節之使邦君大夫與搢紳逢掖之賢豪長者耳幼于名無不延頸願結幼于有所造請坐未定輒命酒酒至則賦賦罷則談談劇則卜夜稍不跡方以內黛粉蛾虫?彔肩隨之矣葢咸以何點擬幼于幼于又自謂通隱也築室石湖塢中貌點兄弟像而祠之性好客擊鮮飲醇之懽亡虛日以故環所居顧家橋里巷車騎冠葢委積前後不絕守令傾耳而待幼于所關說無不唯命人亦以是病之兄弟所□重於二千石然與伯起性行絕不同伯起常曰余視幼于分雖兄而寔不逮弟余土木形骸而幼于美如冠玉余拙於言詞而幼于口若決溜余通歲出外不一兩日而幼于通歲里居不一兩日余視公府若羊腸而幼于狎若□□即此而兩公之品較然矣晚節益弔詭自放榜其門曰仙人容易見逸士最難尋邵直指梅墩 【 名陞】 行部至贈以一扁後以攘曲水園故幾至追奪凂某某居間免未六十介弇州作生誌自以?曠達冠赤色幘服方袖袍腰有大絰復取門聯仙人二語書兩垂帶而題其後絰曰寬博家有蒼頭曰阿玩年四十餘矣虬髯蝟磔忽令改衣?壯岐其髻而曲盤之作兩了出則令持一鍤隨後學伯倫死便埋我又一老醜婦年六十餘亦以自隨謁客投刺則用之語人曰此吾家媼童也或時憑其肩或挽其頸連袂蹋歌於五父之衢故每出則觀者如堵亦有隨其所至而踵之者拍手笑噱填街塞巷了無怍色嘗作一面具猙獰若鬼客有謁之者語稍不當意寒暄未竟輒入內著面具手兩木斧跳舞而出取胡床對客坐須臾脫去復與理前說笑談自若又不當意復起入內如前裝出俟其去乃已

　　里有醫張濂水 【 名□□】 馬天池 【 名應龍】 亦玩世不恭士也與幼于競?迂誕一日幼于造張攜牲醴庶羞而往張曰烏用此?幼于曰奠若耳與其死而奠若吾與若俱不知?何人不如生而奠若猶得具賓主也於是延張南嚮坐而己北嚮立拈香拜起畢奠酒三讀祭文號哭我老友三涕泗被面又拜起焚帛畢大聲挽歌歹?韮露而出主賓不交一言明日張奠幼于亦如之張又作一柙置書室中夜則臥其內語家人曰瞑則加以?釘馬尤誕妄一日巾衫僕從肩輿赴病者之請比歸至中途見有羣丐方聚元玅觀山門飲馬遽下輿攫其食食之掇其酒飲之羣丐以馬相公也欲起避馬曰勿敗吾興挽留之拇拳歡呼從者曰相公不雅馬曰有是乎乃脫去巾衫曼聲長引肴核既盡始散去觀者千萬人恬不?怪幼于後竟不良死

　　叔貽少於幼于九歲生而貌微寢然穎敏甚七歲聽歌者按節而句之殊皦又能?漁陽摻疾徐輕重靡不赴節縱辯折客客無敢抗十三工屬文十七?郡諸生遂偕伯氏領鄉薦一時才名籍傾吳中三試春官三不利而其最後司試得其文稱善且見錄用小不及格罷歸而取其巾服及書笥焚之於庭識者知匪吉兆遂以其明年感末疾卒僅三十三歲叔貽始游伯仲間習博士家言伯仲皆善詩則亦善詩吹塤和箎洋洋盈耳有三張集伯氏善書則亦善書又時時作猗蘭藂篠怪石出其表其?人醞籍開敏善談笑多藝能好潔復好整常暎日自照去家十餘武樊圃疏地雜蒔花竹築精舍讀書其中即所謂曲水園也佳客過從竟日夕不厭與客周旋毋論賤貧有所匄請立應而所簡脫多達官富家子

　　邨老曰叔貽余內父也伯起常謂余昔在甲子秋試時余屢躓場屋心頗厭倦八月初八夜臥號房默禱曰此吾背城借一時也願得一夢決之尋夢偕叔氏入一公廨虛無所覩但見堂上懸一神像冠進賢衣緋袍懸牙牌而目微眇余與叔貽焚香拜之若人間弔慰者然覺甚惡之既放榜愚兄弟兩人幸得同中謂是夢不應矣及參見主司是年副考為孫淳齋 【 名世芳】 以疾卒于闈設其柩於至公堂之西余輩參正考□□□後京兆引入西堂則柩前懸一像緋袍目眇儼然夢中所見也余與叔貽相顧訝之　按孫世芳宣府人其舅某因北虜入寇父母妻子家資罄於兵火乃走京師謁孫孫不?禮令就食逆旅明日復謁閽者不?通舅性悻直因數孫平昔負其家鞠撫恩怒罵不已與之食不食四日立死於城墻下死之明日孫見其形於沐盆中器物衣服悉顛倒擾亂不可禁乃呼道士術遣之稍安靜二年餘孫之南京?副考試官出張家灣復見其舅乃驚病臥舟中入南闈竟死

　　○二文

　　文壽承 【 名彭】 待詔徵明子也少承家善正行書草書學素師頗青於藍唯待詔亦自以?不及?南京國子博士家貧俸薄無以自給每晨起輒書數紙令蒼頭奴出賣須臾而米鹽醯脯悉入矣日以?常□弟休承 【 名嘉】 彭之介弟也生時待詔夢神人謂曰錫爾嘉兒故名休承有印曰夢錫余以嘉名書不如兄畫得待詔一體王弇州謂擬父則子視兄則弟

　　花當閣叢談卷四

　　●花當閣叢談卷五

　　蔣御史

　　選宮女

　　呂秀才

　　李通判

　　楊知州

　　龍異

　　書乙未事

　　金潮

　　金憲副

　　顧尚書

　　焦布衣

　　趙處士

　　二丐

　　召乩

　　戚編修

　　于忠肅

　　馮副使

　　獅子

　　妖術

　　神仙太守

　　集福菴

　　陸遠

　　沈同和

　　書癸卯事

　　○蔣御史

　　蔣御史子脩 【 名欽】 正德初元偕同官十三人上疏論時事方夜屬草燈下有鬼聲子脩自念此疏一上且掇奇禍彼鳴者得非吾先靈覆念後嗣欲尼吾事乎因起視曰倘是我先人何不厲聲告我言未畢聲四振于壁子脩嘆曰吾業已委身義不得顧私使緘默負國?先人羞亦均於不孝矣即死不可易也聲遂止疏上與同官皆坐逮被杖創甚而卒天下傷之

　　邨老曰此事見陸粲庚已編今人訛傳?楊忠愍公事非也或楊亦有此報未可知

　　邨老又曰常聞御史初自某縣令行取至輦下於時同取者凡十有七人悉集宗人府前候吏部投文其中一人偶行遊廊下看諸國初板榜不覺入深比投文則十六人者皆入而其人遲不及也入者各得授科道其人獨沉困數月方得授某部主事眾共以命數來慰其人亦自以?命也而安之未踰年劉瑾用事弄權科道官交章論入瑾怒取旨俱被重罰或遷或謫御史逕死杖下獨授主事者蒞官無險馴至高品則一時之得失?同宋人之白犢哉

　　○選宮女

　　天啟元年民間訛傳朝廷命內臣刷取各省女子充宮娥一時民間爭相婚配各務苟合不問良賤唯以得夫?幸有司知而不禁閱兩月始定先是民間有謠言云萬歷四十九女子賤如狗神宗於四十八年已賓天光宗即位不踰月崩今上即位改元恰四十九年也追憶隆慶二年曾有此偶覽田藝蘅留青日札載此甚詳與今日光景前後若一因錄之

　　田藝蘅曰隆慶二年正月元旦大風走石飛沙天地昏黑湖市新馬頭官船火起沿燒民居二于餘家官民船舫焚者三四百隻死者四十餘人至初八九日民間訛言朝廷點選秀女自湖州而來人家女子七八歲已上二十歲已下無不婚嫁不及擇配東送西迎街市接踵勢如抄奪甚則畏官府禁之黑夜潛行惟恐天曉歌笑哭泣之聲喧嚷達旦于里鼎沸無問大小長幼美惡貧富以出門得偶?大幸雖山谷村落之僻士夫詩禮之家亦皆不免時偶一大將官抵北關放砲三聲民間愈慌驚走曰朝使太監至矣倉忙激變幾至於亂至十三日上司出榜嚴禁猶不能止?人間之大變也未幾而知其偽悔恨嗟嘆之聲則又盈於室家然亦無及矣愚民搖惑此甚可笑也此風直播於江西閩廣極於邊海而止又何其遠也一富家偶雇一錫工在家造鑞器至半夜有女不得其配又不敢出門擇人乃呼錫工急起急起可成親也錫工睡夢中茫然無知及起搓摩兩眼則堂前燈燭煇煌主翁之女已豔粧待聘矣大出不意又一家相約一人黑夜送女往則巷門鎖柵未啟情甚極矣門內一賣豆腐者曉起磨豆見之偶無妻室固不肯啟鑰強要而成親女父懼天明又見其人少年嘆曰亦得亦得即以女與之又一人約一婿家及送女往則又一家送女先入門正結花燭矣後去者爭之皆曰奈何奈何女父既極曰吾女亦當送君?副室也於是三人同拜遂得二妻焉

　　又訛言并選寡婦伴送入京於是孀居老少之婦亦皆從人一民家母女二人嫁一家父子二人正相得也又一婦守制二十年幾四十五六誓不再適有女亦二十餘未嫁至此不得已母東女西各從其人哭別而去此又大好笑事也時童謠曰正月朔起亂頭風大小女兒嫁老公又有人?詩曰大男小女不須愁富貴貧窮錯對頭堪笑一班貞節婦也隨飛語去風流因憶大元後至正丁丑六月民間謠言朝廷將采童男女以授韃靼?奴婢且俾父母護送抵直北交割故自中原至江南人家男女年十二三已上便?婚嫁六禮既無片言即合其始終皇迫之勢陶九成紀之與今吻合時吳僧子庭有詩戲之曰一封丹詔未??三杯淡酒便成親夜來明月樓頭望惟有嫦娥不嫁人又有人集古句云翡翠屏風燭影深良宵一刻值千金共君今夜不須睡明日池塘是綠陰余則改之曰白日荒張夜又深只消一刻換千金大家今夜不得睡明日池塘遍綠陰葢巽?風命令之象又?少女風自火出故元旦先火而災及家人傳曰四氣皆亂故風又曰眾逆同志至德乃潛厥異風

　　○呂秀才

　　嘉靖二年邑庠生呂玉家五渠村一日入城值微雨其家前庭有廢屋基忽雲中二舟各長丈餘墮廢基上行舟人皆長二丈餘紅帽雜色襦袴手持篙往來行甚疾玉家墊中書生十餘人悉驚趨視之舟人引于前掩書生口一時口鼻皆黑噤不能語俄見舟中有一人擁衛如尊官結束如居士與一僧同起居久之雲擁舟起而呂氏有祖墓在墻外里許舟復墮其中舟既去書生口鼻亦悉如故然越五日玉以暴疾死

　　○李通判

　　李通判 【 名栗】 天順壬午舉人宅故多怪一日會客滿堂方行酒忽眾客巾帽一時皆自脫上附梁棟左右飄蕩如飛鳥時楊弘戟知州亦在座拱手祝曰若何神也而以冠裳?戲乎祝巳巾帽仍復本人如故又一日邑人楊潤雨中遣使至其家置傘於門外而言事於堂上語畢出取傘則已失傘矣遍求之不得更歲餘其家一故櫃封識已數年偶發之傘在焉然不能出斷其柄始能出之

　　○楊知州

　　楊東溪 【 名集】 景泰甲戌進士少?諸生嘗齎詔至福山巡司例有款贈銀五兩而同行者又二生則皆學中霸儒也盡取之止以款筵食品送楊公公不平其地濱江公獨步江于濯手口有恨詞而二人者徐躡聽之從後遽推楊公入水公兩手下拒入沙土中持一物起視之乃銀一錠也此銀久?波浪洗嚙光潤瑩白傳玩可愛稱之亦正五兩人共駭異

　　邨老曰余友袁都督 【 名世忠】 身長八尺人以其長也且多膂力號之曰托天家貧無行落拓好賭日寄食於人一富家子以白金六兩托完稅限竟持入賭塲一擲而盡追比者急如火富家子亦遣人多方物色之袁既極乃解其所衣白袷就肆中沽酒飲極醉意欲雉死於邑西山之清風亭無人處甫出肆門溲於巷口見地中有一囊污溝中以足蹴之頗重拾取視之乃白金一錠持往秤之正得六兩旋用完稅後以武進士第二名官至都督僉事

　　○龍異

　　正德十三年五月十五日龍見於邑之西北一白龍目如雙炬玉光閃鑠前有二黑龍差小若前導者由大墅橋東入於海所經民居牛馬柱礎碓磨之屬悉飛蕩空中行人舟楫俱掀至半空而墮墮下者自言如在夢中初不自知也有僧結一佛堂在水之南僧偶出雨霽僧歸而佛堂徙於水北壁落如故而封鑰宛然

　　○書乙未事

　　延陵秦方伯 【 名燿】 雲間喬憲長 【 名懋敬】 太倉王尚書 【 名世貞】 當乙未歲吳人以關白未靖不時傳警在位者皆謹備之而元美仲子士驌燿弟燈懋敬子一琦俱自負貴介又王能文章秦善談喬善書翰各有時名彼此往來出入狹斜酒中大叫目中無人適遇海警盡攘臂起若將曰我且制倭我且侯我且立無前功者其時奸人趙州平竄身諸公子間與納交引以自重每偑劍遊酒樓博塲諸公子俱一時無不知有趙州平也時時投剌富人大家曰吾曹欲首事靖島寇貸君家千金?餉富人懼焉或貸之百金數十金乃去不貸者輒口咄咄曰爾?我守金不久我且提兵勦汝家汝金非我有誰有耶葢意在得金姑?大言駭若輩諸富人見其交諸公子又常佩劍出入以?必且帥其黨魚肉我奪我金也轟言趙州平王秦喬諸公子將?叛事聞巡撫朱鑑塘檄有司分擒之聞於朝曰是將叛又曰是?妖言然鞫之皆無實其後論趙州平及秦大辟王戍喬配巳而江南人言其無實以?冤竟成疑獄久繫元美家有廝養名胡忠者善說平話元美酒酣輒命說解客頤忠每說明皇宋太祖我朝武宗輒自稱朕稱寡人稱人曰卿等以?常然直戲耳士驌每攜忠酒樓胡作此等語座客皆大笑而閭閻乍聞者輒亦曰彼且天子自?以是并?王罪至收之囹圄之中此其情固非?目之叛目之妖言固過然亦由秦王等自恃高門大閥交遊匪類以至於此

　　○金潮

　　金潮者蘇市人也曾割股愈父疾久之父以他疾亡潮泣血廬墓三年已奉其母居吳市沽酒?業酒甚美橐稍贏則?賈睦州令其妻當罏以奉母妻性悍與姑不相中乃佯疾而委沽事於姑姑亦畏婦悍不能辭也口坐罏頭婦乃得與武康人私慮姑覺陰謀去其姑武康人曰某鄰有?子擇保母者曾托我若能計誘之即以輕舠送往可也婦許之武康人舟至婦使人紿姑曰若子出賈某州有訟事被繫欲得母?解令我以舟來婦佯哭曰我年少有姿不應從男子行因出囊金一錠令姑速往姑心急其子輒下船榜人速發姑叩所往不應姑甚疑明抵一村家風景門戶頓殊吳中始知?婦所弄頓足呌號欲死舟師慰之曰某主翁不過欲屈媼作保姆某家耳某家溫厚當不失所人生良難即死徒快逆婦腸耳媼感悟拭淚就某家撫二兒主母亦甚憐媼歲時衣食不乏且脫惡婦之手竟忘家矣媼既去居久之子客歸問母所在婦詬之曰好兒子娘向別人討耶子大號泣問諸鄰曰某日扁舟似從吳江路上去矣其子乃不解衣?壯即從吳江至睦州佯作募緣道人徧諸村落經年不得號泣欲死夜夢有人語之曰若母在武康山中某家既寤即往行三日過一村見一媼就石搗衣疑其狀貌不覺心動諦視之則母也相持痛哭母語以故且曰婦在吾必不歸百年後累汝一盂麥飯南灑耳子曰母但良食我至家處此婦即來載母耳至家畧不言故與婦語笑無間但托言有陰疾不內宿一日謂婦曰汝欲燒香天竺值我方暇過三日不得矣其妻歡然束衣?壯明日攬衣下船居一日抵一山中妻始覺謂夫曰此豈天竺道耶夫紿之曰此間道也已夫上岸謂妻曰我先起置章疏岸上多惡少年勿得露面婦人許諾至主人門主人他出矣有郎弱冠少年謂之曰尊君所置老媼實下人母今病不能役願以少而美者易之少年欣然曰少而美者得就見乎潮曰可幸出我母於門以便相易少年語之已至舟中攜婦到門婦見姑即長跪伏罪潮語之曰汝當留此善事後人少年亦見婦人顏態喜不自勝曰暫留若室以待嚴君命若先奉母歸可也潮乃攜母至家自恨出賈致母受辱絕足不出門朝夕上食甚謹踰旬月更娶一婦與姑甚相適

　　○金憲副

　　濱崖先生 【 名應龍】 郡人謝憲副歸閉門著述不通守相家居數年有司莫識其面久且忘其名姓郡守王道行至謁之三不與見再往必欲一見公曰是不可?泄柳矣乃開戶入守守坐久主人不出問其故曰貸衣冠耳守大笑顧侍者解去已衣曰烏用冠服?哉憲副乃便服出與談竟日並不及私人兩賢之年近八十家壁立手不停揮日食惟糕一二片或腐湯一盞經月不知肉味與張伯起兄弟交寓兩家園亭或經年不歸以粗糲進則食之間盛饌則不嘗也臨沒語其子曰我平生雖貧未嘗輕貸人一金惟借張幼于 【 名敉】 書二篋亟還之

　　邨老曰余嘗於內伯兩張家得侍先生先生頎而晳布衣芒□敝幘半油漬然望之若蒼松若翠竹凝然穆然飄飄塵壒外人也今之登進士冠側注而營營逐逐俯仰當世甘?夏畦而不赧顏者豈心甘哉取物自潤遊乎其內若犬馬之仰沬不得不依人以自汙下金先生?威鳳祥麟無求無欲名可得聞人不可得而見者哉六十年來吾未見其儔矣

　　○顧尚書

　　華玉尚書 【 名璘】 吳縣人國初以匠作徵隸工部因占籍?上元人致中丞事家居無事縱遊山水於屋室後築息園內有載酒亭以待問字者東有小軒曰促膝諸故人至解帶密室茗椀罏香談農圃醫藥事恒移日晷久之文譽籍甚四方士輻輳戶屨常滿不三日即張筵令教坊樂工以箏簫佐觴高論雄辯音吐如鐘四筵驚聽莫不豁然若披霧開雲每發一談樂聲中闋談竟樂輒復作人以?風流豪也丁酉再起以副都御史撫湖廣行部所至首試諸生時張公居正方年十四公擢之冠錫以金帶曰若他日圍玉不止此第以我所服相贈見我心耳又曰他日作相無富貴心無富貴氣則賢相矣仍以白金數鋌周其父曰善視此子已升工部尚書大學士嵩素慕公設酒邀款陳席中堂自居北面左偏公竟坐不請主人相對已行酒公持盃曰太寒更進酒公又曰太熱主人執禮愈恭而公指顧揮霍自如居旬日嵩復延公先於曲室小坐中懸一畫乃吳小山所圖□人月明千里公曰此贋筆也?蹟藏我鄉倪某侍賓問可覓否公曰倪甚崚嶒寧以珍玩媚貴人出登席優劇滿庭盛粧以待公命從人勞金一鐶即令麾之去曰此輩喧聒可厭嵩父子大沮喪已談次嵩言姑蘇文徵仲往自言未嘗一出河上及?過蘇特往造亦竟不報謁此待他人則可待不肖則恐未安公曰此所以?文徵仲若他人不謁而獨謁門下惡成其?徵仲嵩默然公素落拓高視濶步遇時貴人傲然不屑意及遇素交後進曲躬罄折無不得其歡心

　　○焦布衣

　　焦白淮南人寓吳中倜儻有奇氣隱海上以詩自適家貧甚採橡實自食有富家子以數幣求學詩白不受富家子強投之候其去竟委之道上又有邵布衣亦淮南人

　　○趙處士

　　趙樞生字彥材郡人按察副使伯京先生子十歲即應有司試文藻翩翩既而以諸生應都試見扞掫士呵辱諸生大息曰待士也賤若此吾寧被髮入山耳安能受有司塗炭耶遂謝去博士家言日嗒焉坐一室室無他設僅一几一榻及黃庭楞嚴數卷而已終日閉戶不接俗客惟支頤吟咏所衣布袷歲久敝則緝之不勝緝則纍纍下垂蹩躄草屨足趾時出外不顧也日不食肉亦不用庖者支釜屋下躬取醬醯蓴蕨手芍藥之忻然果腹窗前蓬蒿高丈餘不令人剪曰吾以當佳卉名草也故人親戚有所稱貸傾囊相給了無吝惜當其匱乏無以應客則慘慘不樂諸郎君識其意屢以阿堵續之公旋手施與不?毫髮計留常嘆曰我日用僅赤仄十文雖黃金高北斗何需哉惟是以拯危救殆亦一樂事也有子宦光字凡夫

　　○二丐

　　蔡乞兒丐燕市三十年垢面露體糟糠不厭忽得遺金百兩懸書於市以訪失金者或認焉問其數不合拒之有強欲奪者蔡曰吾頭可斷金不可得埋之越數月不得主未嘗取視一日過橋有夫婦?伍伯所拘相號泣詢之曰負富室子錢踰百鬻產鬻女猶未足今且詣官蔡曰是固我熟識者吾?若居間乃走謂富人曰公生計甚厚奈何侵窮民設二人遽朝露無論王法天道謂何伊負百緡耳請寬其三十緡餘則我代償可也富人諾之遂往埋所取償如數富人媿曰若行德而使我放利何以戴日稱丈夫受其母錢五十金貸其息夫婦泣謝去蔡問夫婦汝女鬻幾何曰五金如數贖其女以還餘十五金市不棉與其儕均分身不多銖兩　又有焦存兒民家女也生而瞽年十九主者棄之丐於市夜棲鋪舍羣乞欲犯之以死拒曰薄命鄰死心不死也敢更犯淫以辱父母耶中貴曾朝閔之擇一瞽兒配焉從夫習唱齊丐於市踰年夫死中貴?葬之使再耦存兒痛哭曰吾學夫唱以乞食忍以其唱其他人食乎竟不嫁曾給之舍與一跛媼共居聞男子聲輒避匿終其身

　　○召乩

　　召乩之術作者甚多然其傳授亦各不同余少時亦深好之茅道人曾授一書大率用魁鬼?勺等七星作符焚之爐中仙即隨運而至不至則書催符一紙焚於地上以足蹋之無不立降有所祈請隨問輒答然未有神於近年所遇范陽生者陽生 【 名復】 郡人自言文正公之裔?人恂恂藹藹可愛亦能詩其術以煉乩?主香燭素供俱不用止焚一符於乩端問者不用通其款曲向乩默禱乩即自答雖其驗否未必然所問事百無一謬也應召者多是唐李長吉詩喝韻即成精思奇韻絕似長吉口吻嚴道澈以長律謁之用先天元仙舷五韻手晝而封識至則置於爐旁詢曰大仙知所封者何事曰五十六字詩也復詢曰既知?詩能步韻相答乎曰可運筆如飛道澈忽自念曰落句舷韻不妥默改二句作絃韻乩已作過六句忽停筆曰舷韻果欠妥余請先舷而後絃其神異如此一友人問之曰公既?李先生其投溷諸作尚記憶否何不傳播於世以示永永曰可筆不停運凡三晝夜可得數百首每至天暝時輒云蹔別明日早來余所鈔者其散失之餘也全本在姪倩張□□家又有思字韻百首亦多奇句 【 走馬行】 天廄逃出火龍鼻渾身祝融一塊色金鞭挂卻珊瑚鉤玉勒斜拖雲母石長嘶高風天地老踏死平原翡翠草偶臥崑崙第一坡誤被胡兒珠索倒夜光售與長安家八寶玲瓏騁日斜狂風刮地連山暗不見疏林聽老鴉 【 鄭公子美人吹管行】 芙蓉笑開笋尖玉吹破瀟湘一片竹鳳凰呌雲落綺筵月哭狄荒驚鳥宿滿座桃花醉起舞踏破庭中象皮鼓簾櫳半月水晶珠鮫綃帳底青珍苦 【 君莫醉】 君再莫醉前途恐睡我有青鋒試與君教人鬼哭亂蒿墩白狼河水腸應斷青塚魂銷幾度聞 【 虞姬別垓下歌】 垓城下九里山楚歌淒斷美人顏奈何奈何天奈何半鉤月出紅銷羅悠悠魂魄歸何地前路長亭芳草枯 【 笑出門】 提長劍步出門日色西行天昏昏老鴉點枯樹明月挂疏村大嘯玉洞倒立山飛黃猿流水響衣袂仙人對我言丈夫箇箇?青紫不向深閨拭淚痕 【 有人從湘中來攜數種蘭惟青者?最絕於是諸葛湜諸君各賦賀亦賦四章】 瀟湘一片石不道于竿竹秋月碧如水浸出草頭玉　九畹香飄月清容媚春風佳人休得佩碧透玉玲瓏　建水飛蝴蝶湘山哭杜鵑芳神莫將笑清風香畹烟　一種君山草持來上國香翠開朱樹月清襲綠紗窗 【 古大梁行】 鄴城下漳水悠魏公子于金裘哭月寒溝秋復秋東流不見信陵君亂山啼鳥空林笑落日塵橫幾度春 【 平康美人歌】 巷悠悠榆樹秋秋月出上青樓門前車馬來少年下馬開簾聽管絃輕將雲母屏生烟坐點梁州序一篇曲聲飄入子規天味之未終春可憐滿斟楊柳醉娟娟洞房秋水珊瑚船翠鎖琅玕眉黛妍桃花散處綠香筵君不見古來傾國亡家者都入氤氳一種仙 【 長夜歎】 兔子長生雞人死短檠無光綠窗裏霜風成羣走庭下頻頻扣門弄空水夢清夢淺不知處巫峽瀟湘千萬里淚泊鴛鴦枕上魂心碎靈犀向誰語綿綿此夜恨無期誰道時光疾如駛 【 玉兔逃】 秋江萬里芙蓉屋夜深逃出廣寒畜馥馥銜來宮裏香晶晶帶落杵頭玉罷織嫦娥心碌碌走向君山化湘竹神州九點烟霧生太陰?人夜號哭 【 長安春】 走馬誰家子驚塵踏向新豐裏曲江桃花醉落霞樂遊原望漢劉家弘農甲第連雲起太尉文章空歲華東風掠紫燕飛入昭陽殿傷心賦月團莫待羅衣換故故長安二八女三三五五尋芳去碧水灘頭多古墳金尊綠蟻澆路人夕陽縮卻枯松樹車馬東歸各自分 【 答韓禮部】 黃口飯不饑被衣知華美春風朝忽吹移我門前李高車苔草痕幽居花鳥死忽沐冉東皇開窗誦書起 【 長劍歌】 崑崙一片月扶桑萬道光天中舞長河斫落星斗芒飛雲片片解乾坤亦驚荒北邙山下野鬼鬧啾啾不敢啼高堂崆峒何必能人倚羞殺莫邪爐內霜 【 宿許瓊英】 黃金花下明月綠一曲秋水美人竹愧死芙蓉淚眼銷夜深不敢清江宿 【 晚凉吟】 南林逗秋雨葉底咽高蟬輕羅撲螢火飛入紅蓼天 【 九疑山】 扁舟西向九疑烟兩岸桃花泣杜鵑好似武陵山裏去碧雲紅雨散瑤天 【 眾云聞大仙歸天作白王樓賦乞譯出傳世曰余且譯賦後尾詩】 氤氳堆裏丹鳳闕虛無殿外白玉樓紅虬素鸞鳴呦啁仙班風韻香冕□丁丁環珮西池頭寒光奪目姮娥羞粉黛雲英色自浮長河雪浪空中流太白?人顏貌愁冰壺虛閣冷清秋瑤空飛花九月幽姑射山梅飄飄點瀛洲銀屏風下粉繡毬藍田採得萬片耀飛構拿將朏月作簾鉤　醇瓊醴宴箜篌梨花楊花瓊花風颼颼羊脂象肚嫩且修龍肝鳳髓事事由交梨火棗元圃求霜桔雪藕天池留黃金巨斚三唱酬鈞天律呂聲悠悠侍女扇開龍燭休將軍鉞起錦袍收鶴翔鸞翩墀外游騎夫車使花下儔擁臂拍扇默默佇兩眸時當去去聞天侯須臾辭駕登雲乘霧或攀虬歸宮歸洞或登舟人問不知幾番滄海遷成邱聊吟章句樂聖舟 【 柳詩】 春色依依魂夢綠向人牽恨情難續可憐雙燕語東風無奈飛花堤畔哭　開簾風雨淒銀燭中夜牽情樹底綠千縈萬縷繫愁腸短嘆長吁夢中續　東風一夜吹紅燭柳眼窺人淚珠綠幾番牽恨到章臺回首掩袖眉顰蹙　湖上依稀春恨獨翠眉半鎖青雲綠幾回愁緒泣東風偏惹王孫游未足　玉門關外絲絲續音塵隔斷天涯牘塞鴈銜將鏡裏霜愁心日向高樓哭　長條誰折春光綠美人睡起心思哭秖?關情感物華千迴萬轉絲絲續　一曲漁歌山水綠漁村處處春風熟牧童斜臥夕陽橫笛裏淒淒過南谷　春園晝暖聞書讀枝上啼鶯聲斷續閑門靜閉日無聞青草池塘牽夢足　似欲垂絲繫黃犢綠藏啼鳥春江曲日送征人楊子船天涯游子心難續　昨夜未央宮裏宿幾被飛絲驚夢熟試將蓮炬照青青長條已向他人束

　　邨老曰常聞有召乩者既降勢甚猛書云威鎮華夷義勇三分四海才兼文武英雄千古一人客曰公乃武安王耶復書曰諾客曰聞公之靈誓不入吳何以至此又書曰赤兔騰霜汗雨零青龍偃月血風腥曉來飛渡烏江上始信天亡最有靈又有洞賓降壇者詩云輕揮羽扇平分湘水烟霞泉石?佳侶清風兩袖膽氣麤洞庭飛過經千里飽嚼瑤華醉斟玉髓乾坤收拾葫蘆裏一聲長笑海天秋數著殘棋山月起末書曰調踏莎行客請作西湖賦即運箕如飛筆不停綴有云攀碧落之兩峯臥白雲□三竺六橋水流魚與俱四賢堂寂鹿獨宿 【 按魚與俱鹿獨宿皆三字一韻】 客有戲之者曰公之仙姑何在即書云仙姑至矣箕停少選復書云閬苑蓬萊自可人東山人駐幾千春要知古女?消息碧漢青天月一輪客曰非藏何仙姑三字耶復書曰然曰然客出一句曰日月?明分晝夜求之屬對箕即應曰此拘於字難對聊對一句曰女生合姓別陰陽又戲之曰適見洞賓否箕忽震怒書曰仙友從來有洞賓爾今問我是何因婉妗自許逢周穆 【 按婉妗西王母名】 姜女誰知與亂臣烈火精金應不鑠蒼蠅白璧未常磷道心清淨渾如水不學凡夫犬豕人

　　又何孟春餘冬序錄云正德庚辰有方士者挾巫史之術遨遊江湖人扣以未然事輒召古名仙運乩賦詩以答隨所限韻敏若夙搆是年秋至吳吳中諸生梁廷用往問答曰吾回道人也君乞白岩詩吾當邀李謫仙同賦用十六韻詩曰六丁持斧施神工鑿開西南萬仞之崆峒芙蓉一朵插天表勢壓天下羣仙雄?壺倒月色澄徹瑤臺倚斗光玲瓏百丈霓虹望吞吐八埏霖雨瞻空濛虛室不受一塵染靈光直與銀河通乳泉挂壁噴晴雪玉梅懸谷搖春風上有神仙玉虛子凌風出沒游太空登虬伐蛟下入海底水晶窟朝?謁帝獨步天上璚瑤宮頭角嵯峨自卓立胸襟磥砢誰磨礲憶昔江樓吹鐵笛明月一醉三人同邇來一別世間甲子不知數但見幾度玉洞桃花紅金龜老黃鶴翁各分一諱貽此公天然意趣自相合芳稱長在塵寰中好將大手整頓乾坤了歸來一笑拂雲看劍重會滄溟東王弇州史乘考誤云此方士者王姓無錫人余猶及見之一禿叟老翁也呼百龍可頃刻而就葢借鬼僊售其術耳梁廷用後名宏字裕夫亦余中表戚二人實相與謬?之以欺白岩公也若余所見范君則似實有一詩鬼應召者不然何以得人意念間事且范君縱能詩諸作亦非其所辦

　　○戚編修

　　編修 【 名瀾】 餘姚人字文湍以編修服闋上東渡錢塘江風濤大作有絳紗燈數百對照江水通明丈夫九人帕首袴鞾帶劍乘白馬飛馳水面如平地舟人大恐戚公曰無懼吾知之矣推窗看之九人皆下馬跪公問曰若輩非桑石將軍九弟兄耶曰然曰去吾諭矣皆散公命舟人返棹曰有事吾當還遂歸抵家謂家人曰某日吾將逝矣及期沐浴朝服坐向九人率甲士來迎行踐屋瓦瓦皆碎戈矛旌幟晃耀填擁有頃公卒後車騎騰踔前後若有所呵衛者隱隱人空而滅後邱文莊公夫人自南海浮江而上過鄱陽湖夜夢達官呵擁入舟曰吾乃翰林編修戚瀾也昔與邱先生同官義不容絕特報耳三月後有風濤之險隻航片櫓無存可亟遷於岸夫人驚覺如其言移止寺中未幾江中果有風濤眾舟盡溺至京夫人白其事於文莊公公以聞於朝遣官諭祭文莊又?文祭之

　　云於乎文湍剛勁之質豪放之氣高義激切直上薄乎雲天巨眼空濶每下視乎塵世凡眾人之嗜欲舉不足以動其中一時之交游少足以當其意時發驚筵之辯臧否罔不稱情閒若罵坐之狂毀譽皆有所試醉言無異於醒面折不違於背僕也於君若有宿契始落落以難合終偲偲而交勵奈何命與心違中道而逝老我後死於十二禩孰知冥冥之中猶有舊交之誼老妻北來舟次江澨夢中彷彿如見報以風濤將至預告以期始知趨避既而果然幸免顛躓於乎人傳君之?神涖胥濤而享祀即今所遇而驗之無乃秉司乎江湖之事由其生也不盡用於明時故其死也見錄於上帝於乎友道之廢也久矣曰友曰朋如兄如弟指金石以?盟刑鷄犬而設誓頭角稍殊情態頓異雲泥隔則易交勢位判則相忌對面如九疑之峯跬步有千丈之勢半臂纔分遇諸塗則掩面而過宿酲未醒踰其閾則騰口以刺過門不入室反?操戈之舉落穽不援手忍拋下石之計親於其身也遑恤况伉儷乎生?人也尚然况下世乎於乎文湍生死無二心始終同一致不忝?聰明正直之神?可謂英邁特傑之士緬想舊游稠人廣會一飯百十鐘揮毫數千字故以平生之素好用答故人之陰惠詩以寫不盡之情酒以侑有從之淚具別帋以焚燎就宿草以澆酹靈神如在來鑒於是不鄙世人之凡言特歆御醞之醇味詩曰幽顯殊途隔死生九原猶有□人情曼卿?作芙蓉主太白常留翰苑名念我冥冥來入夢哀君惻惻每吞聲朝回坐對黃封酒悵歎雞壇負舊盟

　　○于忠肅

　　忠肅公 【 名謙】 ?諸生時忽窗外有巨人持一扇乞詩公醉中即揮筆書曰大造乾坤手重扶社稷身其人大驚悲躍而去乃鬼也扇是蕉葉一片

　　邨老曰西樵野記言景泰間總兵石亨西征振旅而旋舟次綏德河中天光已瞑亨獨處舟中扣舷而歇忽聞一女子泝流啼哭連呼救人者三亨命軍士亟拯之視其容貌妍絕女泣曰妾姓桂芳華其名也初許同里尹氏邇來尹家衰替父母逼妾改醮妾苦不從故捐生赴水亨詰之曰汝欲歸寧押欲?我之副室乎女曰歸寧非所願願?公相箕箒妾耳亨納之裁剪補綴烹飪燔冪妙絕無伍亨甚嬖幸凡相親愛者輒令出見芳華亦無難色是年冬兵部尚書于公謙至其第亨欲誇寵于公令芳華出見之華竟不出亨命婢督行者相踵于道芳華竟不出于公辭歸亨大怒拔劍欲斬之芳華走入壁中語曰邪不勝正理固然也妾本非世人實一古桂久竊日月精華故成人類耳今于公棟梁之材社稷之器安敢輕詣獨不聞武三思愛妾不見狄梁公之事乎妾於此永別矣言罷杳然王弇州以?此實武三思事傅會于公耳

　　○馮副使

　　馮定郡人成化中以副使齎捧赴京朝罷逕至宗人府府中一井甚大定忽下馬趨至井傍顧瞰拱揖若有所問答者從者見之方驚駭定忽解帶置地涌身而入急救之死矣

　　邨老曰此絕類李赤廁鬼事又平南人張輝廣西解元景泰元年?香山教諭忽見官舍中有衣紅人出而招之輝素有胆氣呵之走上蓮花峯而沒次日會飲縣堂與縣爭坐交毆歸而投井死

　　○獅子

　　張伯起內伯?余言嘉靖乙丑會試至京師一內相引入蟲蟻房看獅子黃色酷似金毛狗尾端茸毛大如斗豢之者夷人也名曰獅蠻所居之阱渾鐵作柱復以鐵索二條紲其項左右鏁之內相命其放出則先將大鐵椿長可六七尺圍徑尺末有二大圈以椿釘入地中止餘二圈在上然後牽鐵索出扣於圈上兩獅蠻左右掣之不令動內相曰取綵毬來一蠻取兩毬至以五色線結成大如斗蠻先自戲舞獅見之伏地注目不動若欲起而攫之者旋即擲與則以兩足捧之喜不可當玩弄不置內相曰欲見其噉物乎則顧從者取一生犬來犬未至數十武即倉皇驚仆溲便俱下獅亦似有覺者撇去毬作猙獰狀大吼一聲草木屋瓦蔌蔌震動蠻亦大忙促來稟曰活生口不可至前恐觸其怒須速令人斃犬及死犬至擲與獅舒前兩足擎之吹氣一口犬毛自散落若秋風之捲敗葉犬亦軟如敗絮若無骨者伯起訝問其故內相曰凡物見獅則骨先自酥故其食也亦連骨而食虎則不然遇毛物必用舌餂去毛而後食食亦去骨此獅之所以食虎豹而君百獸也余辛丑在京亦曾入蟲蟻房時獅虎皆無唯一熊絕似焦色大尾犬問其所食曰日供一羊或馬牛猪肉二三十斤問何以無獅曰缺久矣自嘉靖至今無有貢者想伯起所見即嘉靖時者也 【 蘇合香即獅子糞其筋?絃鼓之則眾絃皆絕其尾?拂子則夏月蠅蚋不敢集其上】

　　○妖術

　　萬歷□□年夏秋間吳中忽傳有妖狐能夜入人家迷惑人至死又善淫人婦飛走變幻莫測其自來又有鐵足蝴蝶黑夜飛來抓人遭之者遍體粉碎血淋漓無復完膚於是晝夜鳴金擊竹喊聲逐趕無分鄉市貴賤遇夜雖盛暑必墐其戶牖不敢輕啟旋有賣符者買貼門戶云可袪除由是深山窮谷門皆貼符聞世廟時曾有此葢妖人馬道士所?馬道士者愚民所稱馬祖師者是也道士將謀不軌幻術惑眾其說特盛於蘇而湖州士民尤深崇信田藝蘅曰馬道士之術雖仕宦大夫顯顯有名者亦受其愚云以盆水照影則貴賤迥別或有影帶貂璫幞頭紗帽兠鍪諸色種種奇怪者亦有帶平天冠如帝王像者彼即署名簿籍預定官爵大小高下大率如所見之形羣居烏程雲霧出中乃三十六年秋也約九月十四日舉事倡亂以白巾?記先二日有鄔彩者發其謀於主簿田本渭白於知縣蔣弘德合謀緝捕賊首蔣鵬蔣潮越城逸去集於烏鎮雙林燒劫民舍地方被害十六日總制胡宗憲檄知府李敏德委千戶蔡懋恩李鉞督兵擒之亦放火殺害無辜數百人而馬道士終不獲搜得花名簿三五冊中多士大夫皆與胡公厚善者因焚其籍不治然而小民疑畏逃竄者多矣遺棄家產田地反?漏名士夫所得如籍沒者然甚獲厚利此又可笑也使再遲數月則禍變綿延有大可憂者白蓮教之禍可不嚴禁之耶寧波志載三十七年春馬道人能剪紙?兵念咒即能布陣夜入人家男婦睡時多?所壓不能醒雖醒氣猶索索不蘇有因而死者書符作??齕??齒其???齪□四字雖邊海州縣無不至後遇廣西人云亦被其擾也

　　○神仙太守

　　華亭張太守東海 【 名弼】 人品詩字成化間一時之望致政歸既早子皆成名無一事累心蘇州別駕周德中以?神仙太守而張常制十絕以答之見其無仙并跋朱子托名鄒訢?戲耳其詩曰歸休太守似神仙布被蒙頭日夜眠卻怪門前來熱客馬蹄踏破紫芝烟古今何處有神仙鶴駕鸞驂總浪傳莫信空同鄒道士力圭刀口亦徒然歐陽自號無仙子卓識?知冠古今弱水蓬萊在何處愚夫白骨紫苔深又一長短句曰東海先生歸也南安太守新除一挑行李兩船書被人笑道痴愚書也書寒不堪穿饑不堪煮收拾許多何用處况而今白髮蒼顏坐黃堂之署乘五馬之車那得工夫再看渠又將載到南安去古人糟粕誰味?腴枉說道黃卷中時與聖賢相對語

　　○集福菴

　　蘇城集福菴在吳尚書 【 名寬】 所居之北施知州 【 名□】 之西宏治中詔毀淫祠有司欲?尚書後圃尚書曰僧菴吾世鄰也不忍其毀忍作吾圃耶有司復欲?施公別業施曰何不送原博尚書而送吾有司述尚書言施曰我獨不能?吳先生耶故諸淫祠毀而菴獨存嘉靖初又有詔毀伍太守 【 名疇中】 用價承佃矣毛貞甫 【 名埕】 都御史亦價佃之一則曰近吾家也一則曰地舊吾家施也竟成訟奪且毛與伍新結姻婭時人追思往事因?謠曰昔日吳與施官送猶遜辭今日毛與伍訐告到官府

　　邨老曰郎仁寶七修類藁曰杭有棘卿夏某陰謀深險鄰有園池頗勝心竊欲之乃自撰文?碑中斷之密沉於池久之爭訴於官夏謂某年余家有碑記亭館之勝中世荒蕪此碑已落於池中亦可驗也竭池得碑讀之儼然夏氏物也竟歸之鄰坐誣罔夫仁寶之意以棘卿?陰險極矣余則以?未甚也若吾鄉紗帽肯容鄰有園亭乎彼直計陷之攫取之耳烏用碑文亦烏用告訐哉

　　○陸遠

　　萬歷壬午科南畿解元陸大成有疏族叔名遠者每對人名呼解元曰大成舍姪恐人不知其?解元叔耳王弇州先生戲之曰汝無名呼汝姪萬一汝姪亦呼汝遠家叔當何如聞者絕倒

　　邨老曰此等人在在不乏吾鄉有一周姓人始與某御史往來見人輒曰我御史如何云云人遂呼?周道長未幾御史卒則出入一給諫家見人則又曰我給諫如何云云人又稱?周掌科恬不知怪又聞浙有劉泰者與夏少卿 【 名□】 往來人有問其姓字者答曰夏少卿之好友同時有沈循與錢都憲 【 名鉞】 往來人詢其名曰錢都憲是我表兄都不言已之姓名有好事者?之詩曰沈循只說錢都憲劉泰常稱夏少卿不知尊父?何物令子緣何沒姓名

　　○沈同和

　　萬歷丙辰會試天下舉人大學士方從哲?總裁取中沈同和?會元第六名?趙鳴陽俱吳江人同和字知樂河南太素巡撫 【 名季文】 子也與余曾有杯酒交葢裘馬自矜豪橫縱恣目不識丁人也余居海上三家邨聲聞既邈性又不喜談時事故至三月盡始知同和作會元不覺吐舌不能收曰有是哉天下有不識字會元乎歇後鄭五作宰相天下事可知矣然不知斯時臺省已交章論劾矣并及總裁與房考韓都給事 【 名光祐】 得旨覆試同和終日不成一字竟至曳白法司鞫問始知同和與鳴陽係兒女親賄貼同號同和文鳴陽所作然文固佳非有賄買主司情弊復得旨同和充□□衛軍鳴陽運炭人皆快同和之摘發而深惜鳴陽之廢棄終身云

　　邨老曰余自丙子至今五十年來目擊科塲之壞日甚一日善哉高禮部 【 名桂】 之言曰我朝二百餘年公道賴有科塲一事自權相作俑公道悉壞勢之所極不能亟反士子以僥倖?能主司以文塲?市利在則從利勢在則從勢錄其子以及人之子因其親以及人之親遂至上下相同名義掃地雖明憲在前國法在上而犯者接踵相繼致使富室有力者曳白可以衣紫寒畯無援者倚馬不得登龍此忠臣義士所以扼捥而不平也夫所謂權相者指江陵相公也而不知作俑不自江陵也江陵特甚耳高廟時學士劉三吾紀善白思蹈以物議而遣邊弃市然以多取南人耳非狥權要行媚也至景皇帝七年丙子大學士陳循王文以子瑛倫等不中直言考官劉儼忽畧之故上命覆試以循文輔導有年特准其子明年會試天順元年薛瑄主會試最號嚴整然有以俚語相戲者所謂薛瑄性理難包括錢溥春秋沒主張問仁既已無顏子告祭如何有太王皆指摘題目之誤也至謂總兵令姪獨軒昂則指石亨從子俊後坐亨敗除名及以怨謗剮於市

　　弘治十二年己未李西涯 【 名東陽】 程篁墩 【 名敏政】 主試篁墩所問策秘人罕知者其故所昵門生徐經居平日得窺之泄之同年唐解元寅由是舉答無遺寅狂士見其矜得上第?省中所論經寅俱充吏正德三年戊辰焦芳子黃中劉宇子仁俱以逆瑾黨得第瑾敗二人?民是科院瑣後瑾以片紙書五十人姓名欲登第主司不敢拒唯唯而已瑾曰先生輩恐奪賢者路耶即廣科額五十人皆上第辛未新都相公 【 名廷和】 子楊慎狀元及第嘉靖二十三年甲辰少傅鑾二子汝儉汝孝俱登第有崔奇勳者汝儉等師焦清汝儉婣也俱得同中?省中所參上下其章令部院從公參看鑾具疏自理上怒曰二子縱有軾轍之才豈可分明並用恣肆放僻其嚴究分別情罪輕重及獄上上以跡弊明顯大壞祖宗取士之制遂勒鑾儉孝奇勳清俱?民副總裁江汝璧及前鄉試主考秦鳴夏浦應麒雖阿取輔臣之子實非賄故俱杖六十革職閑住不敘辛酉吳情主應天試情無錫人邑之預薦者十有一人自是南人不主南試著?令

　　萬歷元年癸酉少師張居正子嗣文中湖廣式萬歷四年丙子大學士張居正次子嗣修中順天式次輔呂調陽子興周中廣西式三輔張四維子嘉徵中山西式楊大司馬成子大潤中應天式明年丁丑會試嗣修興周復中式尋廷試嗣修榜眼及第是歲讀卷官初擬宋希堯第一而嗣修在二甲第二上拆卷得之特擢嗣修榜眼且謂居正曰朕無以報先生功當看先生子孫後始知慈壽及璫保意也七年已卯首輔居正子懋修中湖廣式明年庚辰懋修與其兄敬修次輔四維子嘉□復俱中式 【 敬修即嗣文更名】 廷試賜懋修狀元蕭良有榜眼王廷譔探花及第懋修有兄敬修良有有弟良譽廷譔有弟廷諭同榜進士或曰首輔戲之也十年壬午新首輔少師四維子甲徵中山西式第二太宰王國光子□□亦中山西式次輔太子太保申時行子用懋中順天式第六名次子用嘉中浙江式時外議籍籍謂楚解元必居正子會居正卒不果而復中少宰王篆子之衡南京亦中篆子之鼎居正所幸也或曰居正婿也鼎習禮一時同號禮記八人得中者六吾邑一人與焉於是南省疏論居正前私其子嗣修懋修敬修登第而併及篆二子又論及監試主考等官有旨以居正篆權奸俱勒?民而不究試事相傳懋修中狀元時傳臚之日江陵自閤中歸方飲酒歡甚忽傳兵部送緊急塘報開函內有簡云侍生公論拜賀老牛舐犢愛子誰無野鳥?鸞欺君特甚葢全用剌秦檜語及是科江陵卒有人作詩曰狀元榜眼盡歸張豈是文星照楚鄉若是相公身不死五官必定探花郎甲申御史丁此呂追論高啟愚主應天已卯鄉試題舜亦以命禹?阿附故太師張居正有勸進受禪之意?大不敬得旨免究矣吏部參論此呂謫外遂奪啟愚官削籍還里并收其三代誥命監塲御史林應訓張一鯤以其?王篆子道地貼號亦勒?民

　　乙酉吏部尚書楊巍子□□中山東式東閣大學士王家屏子濬初中山西解元十六年戊子大學士王錫爵子衡中順天解元五魁皆出大學而第二人張文柱第三人董其昌第四人鄚國望皆一時同會名士國望槀止五??扃李鴻論語中有一囡字屠大壯以創作瓶以闢作壁又茅一桂等共六人俱?禮部郎中高桂所參并及王衡謂衡係輔臣子素號多才豈不能致身青雲之上而人之疑信且半也乞將此七人一同覆試大學士中亦懇請及覆上俱准會試李鴻申元輔壻吳人呼?快活李大郎及以文中用囡字被論又稱?李阿囡葢吳人呼女?囡也然實囮字之誤耳二十九年辛丑二月初九初塲畢次日軍士入掃號房於某號地上拾得卷子十三枚俱已踐汙俱係蘇州卷嚴訊之乃舉人王綱賄囑收卷胥役令其遇蘇卷輒□入號房以資採用出塲時忙促失於帶出以致遺棄在地鞫實枷示斥?民人猶以?罰不蔽罪綱雲南人久居南京三十七年己酉趙□□主試□□中韓敬第八名先是□□試應屬湯賓尹賓尹恐妨次年會塲乃讓趙趙德其讓湯以敬?囑趙遂狥之三十八年庚戌韓敬中會元是年湯果入塲而敬卷則分別房湯搜得之亟嘆賞以?佳絕然已有直處乃特詣主司以?必當會元主司謂卷亦可中湯乃大言曰此卷非韓敬不能辦敬?江南第一才子寧不中不可不元以彼其才即百賓尹無當也主司尚猶豫湯遂以去就死生爭之竟躋?元及榜出士論譁然乃益?之道地而敬居然狀元矣聞之傳言湯與宣城梅氏訐訟時敬出二千金?之解紛得寢其事湯感之切誓以元相報云

　　邨老又曰科塲之弊人皆以內簾甚於外簾不知內簾之弊在上外簾之弊在下在上者不過字眼賣文兩端弊尚有限在下者收卷謄錄彌封對讀諸處朦朧改竄及傳遞等弊有不可窮詰如所謂活切頭蜂採蜜蛇脫殼仙人睜目等名所謂活切頭者以甲卷之面移作乙卷移花接木是也所謂蜂採蜜者預選一文理精通之人充作謄錄生未入塲前先將黑墨並偷印卷子暗埋謄錄房中地上候某甲卷到則集眾美以謄入仍用黑筆寫一墨卷而原卷則付之水所謂蛇脫殼者不甚知其法大意欲多納一卷至於仙人睜目則名可得而聞法不可得而知矣然味其語意必是無跡可尋者耳嗚呼弊竇若此守株待兔者其可幾乎

　　○書癸卯事

　　萬歷三十一年癸卯□月□□日府試童生郡守周公一□山西襄邑人也其?人剛狠多慾郡人呼?周慾剛言申棖以慾故不剛而周則慾且剛也是日吾常與太倉同試兩學諸生護送子弟肩摩趾錯填塞街巷周部署無法門既啟一擁而入譁聲鼎沸周令唱名序進則前列者或尚未入而在門以內者或非唱所及也譁益振周始取干掫卒抶之不止又令五百呵止亂華之又不止乃屬吾邑令君譚公 【 名昌言】 執一生以示威適一生方巾在側揮扇談笑執去乃孫汝炬也榜之十譁少定乃散卷出題門亦掩矣汝炬既被榜自念不直在已亦嘿嘿退去矣而有霸儒邵濂者向以私事干譚公惡其執法欲乘此釋恨乃大呼於門曰縣令殺秀才諸君未可退也一呼而集者幾百人濂乃取一紙大書揭院門及諸通衢曰青衿被殺通學共憤願從諸同袍擊殺青衿者由是府三學諸君紛紛後先蟻集幾數百矣始而擊門門者入白周曰是必告考者聽之當自退未幾抉門入鼓譟登堂周尚指揮五百捍之印吏前白曰盍少避人眾鋒不可犯周始起入後堂羣少年尾而拳毆之賴印吏背掖不甚傷止斷其腰帶絕其兩裾院址故倚城則又從城上拋擲甎礫亂下如雨周匿跡溷中始得免夜半乘昏微服歸衙是役也濂意在譚公而譚公平日則人人所愛而敬者故得不犯而快心於周亦以其平日慾剛之故云事聞停勒一科并逮訊孫汝炬朱曾唯等數生而霸儒濂故無恙

　　邨老曰濂此舉不過挾眾以快其私耳然釀禍甚鉅甚慘亦甚久周守去位不足惜以譚公之仁慈愷惻?萬民父母近代所希覯者亦竟以劣調去闔邑衿紳靡不惜之至於就逮諸君輕者配重者遣貧而無給者不勝捶撻者往往庾死請室歷數年而不解鳴呼果何罪而令至此耶

　　邨老又曰自古官人曷嘗以世故斥哉伊陟之入相也以象賢也丁公之掌兵也以世美也我朝設科以來豈無公卿之子以才見收者乎然而乳臭紈袴之夫門襲高華勢多憑倚遂不復知素王何人毛錐何物是故?瑛倫儉孝敬懋者多而?慎若衡者不一二見也即費文憲子懋賢謝文正子丕陳少傅子于陛亦並不挂物議自舒鰲何洛文中江陵之子而輔臣遂成故事嗚呼白屋之士白首吚唔不得一第而乳臭紈綺之夫咄嗟而冠仄注據要津揚揚意得朱其輪華其轂日馳擊於長安邸第中恬不?怪詎非科目之羞纓弁之玷乎哉雖然狥情縱法猶可言也常見山東已卯以敬大臣命題已?士林所唾駡而南場□則舜命禹矣此何意哉信乎吮癰舐痔即弒父與君之人也

　　邨老又曰聞周守被窘時親見攘臂一生鬍而長大白晳并竊其狐裘香爐錦茵而出故當時追捕之令首及鬍鬚長大白晳人有一生如其貌逮死獄中而竊物生以割鬚賂學訓得免余戲謂友人曰昔有一郡牧欲得人須作筆髯者至墐戶不敢履街中間有出者必以拳謹護其頷下稍解嚴已?人竊去矣乃朱全忠誅宦官濫及無須人無數然則人頷下應有須耶無須耶附此一笑

　　花當閣叢談卷五 【 終】

　　●花當閣叢談卷六

　　劉大瓢

　　茅道人

　　徐石林

　　楊風子

　　義盜

　　李賡虞

　　馮子

　　俞先生

　　鼈人

　　陳奉常

　　異乳

　　去餅緣

　　雲南巡按

　　兩掾史

　　吳冢宰

　　楊文懿

　　魏文靖

　　文太史

　　劉尚書

　　吳少宰

　　楊尚書

　　錢武選

　　屠牛之報

　　○劉大瓢

　　劉大瓢者眉山人無名無字身掛一瓢可貯米二三升每飯輒欲滿佐以秤肉須?噉盡不滿不食酒亦然以故人呼?劉大瓢萬歷甲戌王父?南工侍大瓢與大宗伯對山林公 【 濂】 善知大瓢在江陰劉應谷尚書 【 允濟】 家特往延之屢反而後至至則林公以憂去王父延至衙齋自言年百十八歲矣兩目盡瞽身長七尺餘腹垂至膝飄鬚禿頂雙臂如鐵性甚躁聲如淇鐘小不如意輒大聲詬厲早不食午食必盡瓢酒瓢飯肉亦稱是獨不喜食魚揖遜坐起不須人掖每食畢坐踞胡床呼一二童子任意亂捶腰腹已則齁齁睡去捶停齁亦止則起舞於庭庭有兩石座約可重六七十觔雙手挽之旋走旋舞或放聲大歌亦有拍節已乃入靜室鍵戶獨坐從月??隙窺之則見其端嚴如木偶即戶外嘈雜喧嘩若不聞也諸童子欲亂之取磚投入亦屹不動迨至晚邀之晚飯則出不邀不出也出則復噉肉飲酒然不期滿瓢矣謔浪笑傲談吐如流夜不臥坐至天明叩其功用笑而不答王父獨與寢食者三閱月終無所言王父亦時行引導法臨別就正之苐曰路頭不正不如不走時華亭董幼海 【 傳策】 ?禮侍請假歸延之同行大瓢不欲往問其故曰董君慘礉不仁禍必不遠董又致書王父苦延之終不往次早天未明而大瓢行矣王父以?赴董召也乃董使又在門遣人於平日往來諸處物色之並無從覓居數日學使者謝虬峯 【 廷傑】 從皖城入京見之於江東門云往河南去矣董歸未幾遭禍丁丑至吳時王父在浙不相聞庚辰復來王父已致政歸時年已百二十四歲矣其飲噉形狀初不減白下時酒間喜談說閹直事又言少年曾給事直多感直青眼語留月餘忽謂王父曰余欲歸矣王父曰老師埜鶴閑雲家何在而云歸大瓢笑曰悞矣悞矣赴劉尚書耳王父又苦留之又半月餘堅欲行乃別王父曰師行來月初當造劉公與師相會時九月初也大瓢曰無須來來亦不得會明年歲暮與君周旋於玉女祠前也王父異其言然不解所謂是月二十六日劉尚書使至言大瓢於二十二日逝矣逝時身畔出一囊組繡龍文絕奇巧不似人間物中藏金豆數十顆語劉曰以此葬吾君山之旁有餘則以四顆寄徐尚書作別仍以大瓢殉我始悟向所謂欲歸與來亦不會云云葢言欲逝也金豆繡囊或是閹直所與獨玉女祠前云云不知所謂至次年辛巳十一月王父捐館舍始悟會期不遠明年歲暮與君周旋也其云玉女祠者祠在西華山西?殺方或微示遐舉之意乎若爾則大瓢葢前知者矣丁酉年余有事江陰特往君山尋其葬處不可得問之主人亦絕不知悵恨而返

　　○茅道人

　　茅道人不知何處人亦不知其姓氏人問道人何名何姓曰我無名無姓向曾修道茅山人呼我?茅道人年可八十許人問道人幾歲曰不知曰五十耶亦曰五十曰不止八十九十耶亦曰八十九十身幹甚偉丹唇細目白鬚飄然大類純陽祖師亦以萬歷甲子至白下諸大老爭致之道人飲量甚淇至斗不醉性喜食蠏蛤蠏可二三十匡蛤不記其數善彭籛術亦善尸羅戲酒間輒作劇取壁間土咀噴之滿座塵飛復取水一噀塵蝢收滿室細雨飛洒惟筵上獨無又取瓦礫擊碎如指大捧而吞之須?吐出盡成圍碁黑白子復取圍碁再吞之復成瓦礫又剪一士女粘壁端舉酒飲之立盡而士女頰亦赤夏日正飲間苦蠅亂擾或語曰亦有遣蠅法乎曰是不難乃取紙畫一大圜粘壁須?蠅千百紛集圜內釘不能動一似被凍者宴畢則起放之諸蠅似醉而醒一一飛去又臥室中鼠甚多冠履時被嚙毀道人曰亦惡之乎余曰然則取紙畫一鼠狀令榜之西衙空室又畫一貓寫敕汝守六十日六字榜臥室由是鼠遂絕六十日後復如前矣又善召鬼每於夜間行法不但作聲時於梁間夜行獰惡特甚

　　有童子張俸年十八家人張成之子頗有膽謂道人曰此幻耳非?鬼若能召我熟識鬼始信?法道人叱俸開一靜室已入室中良久出仍闔其扉道人持劍立扉外頃聞四邊聲甚急室中窗呀然盡開道人叱曰可啟扉扉既啟室中洞然光明如晝見有牛頭二人長頂屋梁以鎖鍊牽二鬼至則俸之父母成與其妻也俸不勝駭愕倒地口吐涎沫但呼仙人救命道人叱曰牛頭使者可?我擒此強漢牛頭似欲移步狀俸但叩頭乞命顙盡破鼻血破面眾其乞哀道人笑曰戲耳復用劍叱曰可且去叱罷光遂斂窗亦鍵如故居數日俸心銜之乃好謂道人曰某欲傳師一法特具壺酒?敬可就飲乎實毒酒也道人心知其有毒謬曰可俸乃以斗酒巨螫進道人手持酒語之曰我有一劇?汝試之而後飲時地上偶有蟻數百千團聚道人口咄咄祝曰此酒若佳汝飲之而各自歸穴若有毒汝飲而死業有所歸非吾罪也乃用指甲挑酒適許一灑數百千蟻翕然伏地而死道人笑曰吾固知有毒也汝心不良吾從此逝矣俸面青負墻立不敢吐一語道人遂辭王父去不知所之既去俸每夜夢有鬼捽其髮擊其頭甚至揭去被幞折倒臥牀如此者五月俸竟病悸死

　　○徐石林

　　道士徐石林本吾族人子居江陰已而遷西徐市數歲出家蘇州盤門內子胥廟?道士年二十雲遊至京師出入藍道行門下道行誅遂入廣信龍虎山張?人府居二十餘年遇異人授鍊月孛法能預言人禍福休咎以萬歷甲申歸吳仍居子胥廟與內伯張伯起善吳人亦爭致之時余內人方患癎疾延之祈禳石林先來潔一室奉平日所供月孛像居其中扃鍵甚嚴約一月滿擇一水定日來啟至期果來先以牲醴香花果品致獻畢乃仗劍禹步默誦咒語屏人鍵戶伏几下約凡門戶近靜室者悉封鎖之勿得有一人聲響即履聲亦盡屏犯必有禍尤忌雞犬聲事畢我從內出纔可開門一如其約時方朝晡至暮乃啟門出蹙額言曰病甚矣奈何目前幸且無事恐難久也余輩共秉虔拜懇之乃曰尚有一法可幸延萬一第?之亦不易感諸公義重我當無辭然須得一極誠實童身女子守火恐難其人余入內謀之岳母岳母指一使女曰此女名重陽年十四平日最誠實不苟可備使令於是復奉月孛像扃靜室約七日外遇水值日即來至期又至其法以磁瓶一洗極淨先書符於內以錢三十六文供月孛前每取一文輒跪嘿誦咒語一遍朱書二字於背字不可辨書畢吸東方氣一口隨錢投入瓶投完取黃紙書病人生年月日法官亦具生年月日一併投瓶而以桃木作楔楔之先令童女用香湯淨其身易新布衣頭挽雙髻髮繫亦易新者令童女捧瓶前行而已仗劍隨之大聲誦天蓬咒入廚房以瓶置中竈熱?護之兩旁竈日夜不住舉火令其暖氣常入不欲熾亦不可冷童女謹守中竈前勿令人動瓶食息寢洩俱不可離如此者四十九日滿則我自來發看臨別又再三叮嚀切不可動瓶時三月十五日又謂予曰別君欲往江陰故居端陽日當來相候啟瓶居半月忽皇遽而來曰敗矣敗矣瓶動矣余不信曰別君半月無日不往偵伺見此女端然坐守方謂其誠實稱任使石林曰此可欺君不可欺吾敕取來瓶口如故桃楔亦如故此女錚錚辨語吾日夕看守誰敢動石林不顧啟之數其錢已少二十四文止存十二文葢此女宵來竊之也石林歎曰惜哉然是君夫人定數不可強若滿四十九日而錢不動亦無銷鎔當得年如錢數今則一紀外不可知矣時內于年二十一果三十三歲丙申年亡剛一紀云

　　萬歷十八年吳中自四月至五月將盡不雨郡守石侯 【 崑玉】 焦心祈禱卒無雨或言於石侯此非徐石林不可然其人道高非可以尺一召石侯遂備禮親往迎請石侯不肯見逃之廁而?同佀所泄不得已出見謂石侯曰此天災流行雨恐不可得徒費禱耳石侯曰地坼苗枯三日內不雨民立槁矣縱禱而不應奈何坐視乎且謂民牧何也石林嘆曰三吳福貧道禍矣然以明公誠誼不可辭可先結壇於元妙觀貧道五更上壇問所須曰無有止用鼓數十架置壇四旁瓦百片置壇上而已石侯別去石林造伯起言別伯起問別何往石林曰今歲吳中之早實係天災貧道感賢郡侯親顧義不可辭貧道禱必有雨苐恐干天之怒不可復活伯起曰然則如何曰某明日登壇後日必雨後日?貧道本命日祈雨必呵斥諸神名諱雨至後貧道必無幸矣知君義重敢以身後事相託我死望以柳車一具就子胥廟前空地焚化拾骨置一瓶中付廟中道士看守兩年後?人府當有人至付歸可也其月孛尊像供奉多年姑留公靜室府中人至一併付之死生之託無負吾言石林平日不飲酒是夜索酒飲至四鼓曰可登壇矣元妙觀去君家不百武可送我挽伯起手行纔至觀門而石侯至行香畢赤日旋起纖雲盡屏石林就壇上焚符三通亦擂鼓三通俄頃四邊雲起罩日雷聲隱隱石林大呼曰擂芰數十架鼓一時齊發石林就壇取片瓦擲空中每擲一瓦輒得一雷鼓聲與雷聲瓦碎聲爭奮自辰至酉觀者人人股慄而雨終不得是夜石林不下壇露立至天明石侯又至石林拱手曰恭喜雨至矣可以答賢侯躬顧之誠矣言畢拜伏壇上須臾霹靂四起大雨如注從辰至申可三尺許石林尚伏壇上不少動雨止方起顧其形神不復似人矣步至階級前方欲舉步下而失足一墜立死壇下眾共扶之不動矣石侯聞之掩淚歎曰賢哉以一人之命全三吳之命也出俸金二鐶買棺斂伯起請停其柩於元妙觀三日受合郡紳衿士庶吊拜畢然後如其戒收其骨付子胥廟道士收供至次年?人府果有人來請然不知其死也遂同月孛像付歸士大夫俱有挽詩俟另錄入

　　○楊風子

　　鄞人楊少坡忘其名善唐舉術萬歷辛丑張肆於京師長安西街?人落拓無威儀常衣敝衣曳無跟履??敝躃造人家故京師人稱?楊風子是年廷試過尚未殿唱外譁傳太倉王辰玉 【 衡】 狀元雖王亦有所聞自以?狀元也楊適過余邸余偶問狀元王公乎楊曰否那得兩狀元狀元?華亭張公 【 以誠】 王公父子榜眼也予戲之曰莫風若無耳耶不聞外人傳語耶我今報汝若見王公莫作是言楊曰我已與王公言之矣渠贈我一扇言驗後持此索謝余索扇展玩乃題詩二句云楊君許我?榜眼未卜何人作狀元余笑語之曰此詩微示不足汝意臚唱後何面目見之次日放榜張果狀元王榜眼聞之進呈時王實狀元?齎捧官王國楨亦華亭人與張甥舅故?顛易道路之言如此未必然也獨楊在京不甚知名何以奇中如此

　　○義盜

　　京師鐵匠衚衕錢洪六者家頗殷實?人兇狡索稱無賴人多畏之與趙雀兒鄰居雀兒亦富室子年少風流自喜走馬彈丸洪六每恃強詐賴時常詬詈一日六自外醉歸甫及門而雀兒亦馳馬來六惡其不避也乘醉罵之雀兒亦罵遂相毆打六妻聞鬨出視之見其夫醉甚勢甚兇惡迺拆開雀兒走歸六惡其妻之拆開也遂疑與雀兒有私毒毆其妻至更餘方睡妻不勝其忿潛至客座中縊焉方其毆妻時有盜某者已潛門隙以未寢不敢動至是覘無聲響乃闌入客座暗中經其妻縊處過適相挺撞捫之人也盜忽起不忍心大聲疾呼曰堂中有人縊死呼至再三六方從醉夢中醒來索妻不得迺秉燭出急解其懸抱之入房盜不得入仍至門隙潛焉竊聽其內妻已救醒而燈火熒熒仍伏不敢動迨四鼓始寂然又復闖入客座又相挺撞妻再縊矣盜又惻然疾呼如前六未醒盜見壁後一垂髻使女年可十三四秉燭出應盜遂踉蹌出門去天明而六方醒妻已死不可救矣六念雀兒富可噉昨又相毆打遂以強奸致死告逮雀兒不勝箠楚一訊誣伏謂乘六出外赴宴入室求奸其妻未就而六歸見致相鬬毆妻愧縊死獄既具刑有日矣盜乃出自首言此事惟吾目擊雀兒實冤按獄御史康詢其詳盜曰某無籍實有穿窬之行是日日就晡潛六門首窺路徑見雀兒馳馬來就馬上摔下亂打及街鼓初動進伏六門左聽毆妻甚狠至二鼓而妻縊其呼救者即某也四鼓復縊而復呼者亦某也何得有雀兒奸淫事哉御史以?雀兒所賄囑也痛責之而盜執愈堅且曰某不識雀兒面亦與六無仇行盜何事而可用賄冒實不忍無辜就辟耳御史心動詰之曰汝先次呼而出救者誰曰洪六也詰六汝出救乎曰然何不究呼汝者曰其時急於救人不暇索及呼者復詰六曰第二次呼何不索曰第二次不聞復有呼者天明始知妻縊救無及矣乃詰盜曰第二次可曾見六出否盜曰未見止一垂髫使女從壁後秉燭出某恐?所見遂踉蹌去御史詰使女何名今何在六曰本家並無垂髫使女問之鄰佑俱曰無御史益以盜受賄妄言而盜之執乃愈堅御史心益動于是屬城兵馬親至其家搜緝使女兵馬至逐一搜驗並無其人乃詰盜垂髫者何狀衣何色睹於何地盜言倉猝未諦其狀長可四尺許衣青手持燈燭出此壁後兵馬沉吟熟視壁後地稍坼問地何以坼六色動答又支離乃令人發開才尺許而伏屍見焉果一垂髻女子衣青狀貌如生嚴鞫六此?何人六始吐此女名丑兒乃其妻家者妻之母使來看女六悅其姿就炕上欲姦之女不從痛責之再用燭筌釘入陰戶而死筌猶在旁凡六年矣今始見形因係妻家女故鄰佑俱不知也既得情申至御史御史嘆曰巧哉天之報兇人也葢假此女以明其殺妻耳異哉爾之?盜也亦天假爾以明雀兒不殺人耳乃釋雀兒盜坐謀而未成并釋之

　　○李賡虞

　　李景春者羽林左衛千戶子?李賡虞景春告老賡虞應襲已投牒本兵矣賡虞年才十八美如冠玉京師人稱?玉人有齊倫者羽林左衛軍也挾一狡童楊五兒辛丑清明日倫以肴酒挾五兒出遊至昭靈廟廟在舊太倉前賡虞是日候見戶部楊主政楊方在倉點米未即出故賡虞亦就廟中坐待倫雖係賡虞管轄實未相識雖賡虞亦不知其?鈐下卒也倫與五兒正歡飲謔笑賡虞入倫惡其來攪亂正欲起叱之忽覩賡虞狀貌嬌美異常不覺心動乃延之同坐賡虞亦不辭坐定舉酒酌賡虞并問何姓曰李賡虞亦詢其姓及居址倫未答五兒曰此是齊大爺倫欲恐喝賡虞乃曰某居宛平縣前見充羽林左衛旗手若不識我耶若論我齊大爺威勢不但地方鄰佑怕我即本衛指揮使我亦賓主相往爾我相呼千百戶直奴隸耳向年白晝打死人白占娼婦馮皎兒在家問刑衙門俱不敢問賡虞曰亦識李千戶否倫曰李景春耶這老子最怕我如今告老不到衙門來矣言已忽詢賡虞名字來歷賡虞不言固問紿之曰我亦本衛經廳勾當倫以?必門役也大肆褻侮百般虐戲欲就求合賡虞怒欲起則緊挽之不聽起時倫已大醉揎袖言曰從我則已不從我莫怪賡虞見其勢惡出至庭欲覓便走倫乃倨坐令五兒來捉五兒挺不動口喃喃曰沒來頭倫大怒起毆五兒纔一拳而五兒倒地立死倫以其詐復再亂捶賡虞得乘間踰墻亦不及候見楊公趨歸倫覩五兒實已死用酒沃之不醒計無所出挨至昏暮拖往廟後大井邊擠之下五兒無父止有母家貧甚?人??強洗?活次日倫呼至家謂之曰五兒昨日不合挺撞我我已打死今與汝銀一兩可搬到我家來住吃安樂茶飯若有聲言須知齊大爺不怕人也母已昏耄又懼倫勢諾諾不敢發一言事遂寢賡虞候部札襲替歲暮始給乃以次年燈節後到任公座日衛卒例當參謁當是時倫但知景春老而襲職不知新千戶乃舊所調李氏子也及入參始愕然參甫畢賡虞即喚倫詰楊五兒何在倫曰不知賡虞曰若不記去年清明日昭靈廟中事乎馮皎兒何在白晝打死者何人倫語塞但叩頭乞哀於是參送法司轉呈御史出五兒於井而正倫罪如律

　　○馮子

　　吾里中有馮氏子父號豫所不知其名塾師也馮子年八歲父授之書日二行百徧不能成誦成誦矣明日問之茫然也十歲尚不識一丁親友共勸其父勿復苦之忽一日父出一對課眾學子曰山遠知天濶眾學子不能對馮子忽自言曰溪乾覺岸高父異之然謂是偶然得之耳即問曰若能再對乎馮子曰能兒非昔日阿蒙向昏昏今了了矣父復出曰曉霜紅橘柚隨口應曰秋兩老蒹葭父曰若既了了能誦十歲以前所讀書乎則通前徹後悉誦不遺一字父大異之誇之親友有不信者羣面試之如封砌曉霜寒則對捲簾秋月徹樹色經霜古對梅花帶雪清霜清江有蟹對風冷樹無蟬隨口輒應不假思索若宿搆者一友曰能破乎曰能友曰學而時習之父曰尚未讀馮子曰兒於羣學子讀時已默識之矣乃破曰學無停機當法天無停運眾方驚訝子又曰兒不但能時制兼能詩古文詞是日大風即以狂風命題吟曰忽聽園林號吼俄驚濤浪奔馳橐籥空中鼓盪塵寰萬有披靡於是里中譁然謂馮子聖童也由是課以羣書不教而能誦叩以奧義不講而自徹時義之精即老宿不能過咸謂科第可俯拾矣暇則遇事輒咏雖不成詩然出自十二歲童子亦自奇出自目不識丁童子尤奇馮氏所廬居去吾居不三里日欲往叩之老足怯步不果然往來者多傳說嘆咜以?異此泰昌庚申事也明年?天啟辛酉學使者至縣開童子試予謂馮氏子當必有異拔矣已竟弗錄余深訝之與友人談次詢其故友人戟手言曰異哉若知馮氏子乎向者乃一鬼附之故能?詩?文今其鬼已辭去居然一冥頑不靈物舉十歲以前所誦者悉忘之矣余以?天地間寧有此異事歷詢之果然今其兒故在獨所謂了了者復昏昏矣

　　邨老曰永樂間一事亦甚奇周尚山者廬陵人入京求仕不得都御史劉觀延?館賓於同鄉諸老往還甚習宣德三年物故居數月忽附魂於修撰尹鳳岐之次子曰吾周尚山欲求見諸故舊可邀致之問欲見誰則首周忱餘某某尹不得已邀之於是文襄偕何御史文淵程中書南雲吏部鄭侍郎之弟某四人同往尹子閉目面壁臥口喃喃不絕何執牙牌叱之曰何人在此作鬧乎微笑朗吟曰諸公袞袞是朝臣不信陰陽與鬼神劉觀家中曾識面而今問我是何人指文襄曰長史先生王佐才連朝相請不輕來無限胸中不樂事要與從容說一回又曰向年曾著尚山文爛若春空五彩雲久在泉宮時展翫天葩端的吐奇芬既而曰深辱雄文無可言謝文襄曰令嗣已惠四布曰此土物何足以謝吟曰蠢子來京帶土宜四端粗布表相知如何可潤雄文筆地下難忘一寸私又曰王抑菴 【 直】 行狀我楊東里 【 士奇】 誌銘我諸故舊或挽詩或哀些共成一冊感之不忘敢求一序文襄曰地下須此何?曰九泉之下也是眉目譬如老尹得誥命即在地下誇耀於人復吟曰尹公誥命得焚黃地下逢人炫寵光詩序寫來焚與我九泉之下也煌煌忽呼何繡衣曰鳳陽墨何故爽信何曰昔鳳陽回先生已作乃作色曰斯時我尚未死吟曰道地元霜出鳳陽君曾許我助文房今朝忽發欺心語巡按回時始臥牀挽南雲手曰南雲內翰鳳池仙筆上生花正妙年我自沉淪君獨奮人生窮達總由天又謂鄭侍郎弟云縉紳知己滿朝端總是相思會面難此位郎君不相識風姿絕似鄭天官忽謂尹鳳岐曰吾來此借令子欲會諸公耳何不利於君而作文譴之尹謝無有乃朗誦曰既不念我同學又不念我同鄉吾與爾乎何負乃與吾兒見殃此非譴我而何尹作此文尚未脫稾乃大駭咋舌不敢辨文襄曰君是鬼耶曰我平日不信鬼今乃及我方信世間有鬼且人者日之光鬼者月之光日光能及物月光不能及物文襄曰何謂能及物曰一件濕衣服晒於日則乾晒於月則不乾又問曰何?有靈有不靈曰月有晦朔弦望故鬼有靈感寂滅言訖大呼曰我去矣我去矣尹子遂醒

　　○俞先生

　　先生名允文字仲蔚一字質父崑山人自幼好?古文詞十五?馬鞍山賦名籍籍雖?郡諸生然以古文詞搆蓺不合時制試輒少利遂移書學使者胡 【 植】 請以諸生老田里然貧甚突烟時斷其配梁以?言先生獨夷然問曰不能三食乎則姑兩食乃至不兩食則又姑一食得麥飯少藜菜佐之若粱肉先生益刻精於學諸體詩益宏麗臨池亦益工駸駸度歐柳而上行筆則右軍父子八分則自謂得西嶽碑體然善病病多頭風暑月恒御氊袷稍及冬加以狐帽客至隱几而對之焚香啜茗竟日談笑無凡語所酬應尺札頃刻數函無凡筆去亦無所報謁其最後蓺益高名益重諸以文請者不虛月以詩請者不虛日以草隸請者不虛刻往往得意去而里中子狎習先生寡他嗜顧奇不食酒頗奈食甘間於島渚間淘一卷石或袖甘果薦之亦輒獲數行以相矜重時行部使者徐中行首造廬定交於是王郡守道行張中丞佳允繼之偕學使者吳君遵旌其廬曰高士曰?逸御史邵君陞王君某俱稱詔賚東帛醪米楚王以志楚聘李守以志吳聘羔鴈相接悉謝不赴獨王參政 【 叔杲】 以三吳水利造質?成一編書而已崑山令王君 【 用章】 程君 【 達】 高先生行每過輒談笑移刻然欲伺先生以間不得也程侯嘆曰古所謂徵君?先生其人哉以故先生沒?禮祭復賻之至議舉而祀於學宮

　　○鼈人

　　天啟三年邑東門人市一鼈歸煮鍋中忽唧唧作聲始猶不以?異細聽之則似人言莫殺我莫殺我其人不顧煮愈急須臾聲止鼈亦糜矣剖之於肋下得一人焉長寸許巨口高鼻粗眉大眼落腮儼然一波斯胡也頭上有髮髮綰髻腹有臍手足俱十指股有毛有勢亦有囊獨惜煮死不能言耳城中一時傳哄士大夫家爭取傳看凡月餘不敗村老居海上聞之特買舟至城則已?郡人好事者取去矣余壻張文學親見之?言如此不知何異煮鼈人亦無別故嘗讀東方朔神異經北荒中小人長一寸然是彼國形體然也又聞嘉靖時衢中商人胡秀攜一商人至郡長可一尺亦男子眉目鬚髮種種皆備盛以朱紅鳥籠藉以茅草飼以水米口中時聞唧唧聲不能辨言語仍設一榻倦則睡焉後予於學諭李本石 【 維柱】 席間談及云亦曾見之本石又言曾至大同偶邊牆頹倒得瓦棺五百餘俱長尺許復戲調余曰何小人之多也

　　○陳奉常

　　陳師召 【 音】 莆田人於世故細碎悶悶不辨事無可否輒曰也罷人稱?也罷先生常出訪人輿人請所往曰且去既又請復又曰且去輿人竟舁之歸師召亦不知已之門也入見其妻驚曰汝何在是然不弔閹賜喪抗閹直西廠侃侃無屈撓王弇州所謂人固有不可必者也

　　邨老曰吾聞仁和有沈解元名繼先亦多憒憒見人家軒上彎椽曰山中那有許多彎木聞鵞聲曰說何話又有崑山周解元 【 汝勵】 亦然夜半口渴急呼家人曰腹餒家人曰夜半無物止有腊肉取噉之復大呼曰愈噉愈餒盛夏擁夾被臥家人曰熱甚何?擁此周曰汝不知易絮則太熱一曰往謁王弇州家人悞舁至王荊石相公家坐定忽語相公曰尊公極刑人人稱冤相公掩口而入然兩解元之文至今猶膾炙人口此又不可知者也吾邑有沈汝?者?黃巖知縣至日點各役門子唱名語之曰低唱有不到者曰每名罰銀五分次日又點則令門子高唱無不畢集乃曰今日罰到者家居常取藏鏹曝之日中知有單雙而不識數每?家人所竊然能勦巨惡王湯此亦不可知者也

　　○異乳

　　吾里中民家張氏一乳生三男吾族子一乳生三女今皆無恙天啟初年事也

　　○去餅緣

　　里中張氏某家本寒微得藏金而致富此老身歷艱苦頗儉嗇而子遂豪侈喜狎邪蒱博出則鮮衣怒馬每食必羅列滿案稍不愜口停箸不下一日與余會於叢林叢林僧出新麥餅相噉張但食其中裂餅緣投之狗余深不平然非深交不敢言也尋聞侍食瞿學憲復作是態大?學憲所斥不覺快甚

　　邨老曰諺有之人無天壽祿盡則亡故房閬州以食膾亡李崖州相以饋羊隕飲啄有定不可屑越也余母家安氏無錫人家巨富號安百萬最豪於食常於宅旁另築一庄專豢牲以俱膳子鵞常蓄數千頭日宰三四頭以充饌他物稱是或夜半索及不暇宰則解一支以應命食畢而鵞猶宛轉不絕後諸舅競用奢侈敗余食腸甚狹自太牢外無所不食亦復不能吃素客有勸余吃素者余曰予不吃佛素但吃吾夫子素昔在祖父時家處富貴雞豕魚鼈逢著便吃此吃素富貴之素也今日貧寒鮝魚蝦殼甘於金虀玉鱠此吃貧賤之素也定不効他人以麵筋豆腐祈來生福蔭下地獄種子客大笑曰此老直是?饕口解嘲又一客曰爾不聞京師徐爵事乎爵先以事遣某衛後潛入京夤緣王駙馬薦入巨璫馮保家性黠慧保甚悅之諸所票擬悉出其手以故私門如市賄賂山積一夕夢一神人入其室長三四寸呼爵謂曰爾祿盡矣爵懼拜問是何人曰吾即君身中神耳爵因哀祈免死神曰吾查爾食籍中所存殊無幾或吃素尚可延爵自是斷肉與酒日誦彌陀寶號施棺掩骼然朝貴以佳肴美醞延致爵者爭欲得一下箸?快謂妖夢何足憑於是御酒肉如故未幾而難作妻孥流徙素之致福不素之顯禍如此余曰不然爵罪人也而握朝權罪通天矣獲罪於天豈區區斷酒去肉可倖免乎即其不終斷酒去肉便是天矣故吾以暴殄?可惡者謂福不可不惜也以素之不必吃者以福之不可強求也

　　○雲南巡按

　　某御史巡按雲南行部至某縣宿院中中夜不能寢若負芒剌起秉燭坐似有人貿貿而前叱之曰汝何人敢入深密地應曰某非人?君守財神也待君久矣御史曰金何在神指座下去磚而金見標曰千金御史曰我?御史可將此物行耶神曰苐與我鄉貫票帖當?君送歸如言寫帖焚之神忽不見將復命同年某主事以貧丐助居閒一地方官薦舉御史可其請主事曰謝禮五百鐶請以二百鐶?壽御史始拒卒受之及歸家以牲醴禱前神夜復見其貿貿來啟其金止八百鐶御史曰向者千鐶而今止八百何也神曰日者某主事所饋此數也悚然謝之

　　○兩掾史

　　有兩掾一姓葉一姓王俱慈谿人同謁選於吏部葉得山西太原府倉官王以父死訃至不及選乃與偕歸至衛河葉疾作死葉故王掾妹倩也乃謀之葉之子曰若父死矣牒無所用之我偽?汝父持牒赴任誰能辨其非?所得貲貨分而有之如何葉之子喜遂同赴官所人果莫識其偽也比考滿則得中金七百有奇乃中分之王掾私喜以吾之官故在也而先獲三百多金既服滿又謁選吏部乃復得前太原府倉官遂不敢赴弃其牒而歸

　　○吳冢宰

　　吳公名琳致冢宰政歸既家居上嘗遣使察之使者潛至公旁舍見一農人方拔秧布田貌甚端使者問曰此有吳尚書家何在公斂手對曰身是吳琳使還白狀上益重之

　　○楊文懿

　　公名守陳以洗馬乞假省親行次一驛其丞不知其?何官公與之坐而抗禮卒然問曰公職洗馬日洗幾馬公漫應曰勤則多洗懶則少洗俄而報一御史至丞乃促令讓上舍處之公曰此固宜然待其至而讓尚未晚比御史至則公門人也跽而起居丞乃匍伏階下百狀乞憐公笑而不校

　　邨老曰宋王文公 【 旦】 局量寬厚未嘗見其怒家人欲試之以少埃墨投羹中公惟啖飯曰吾偶不喜羹一日又墨其飯公又曰吾今日不喜飯可具粥其子愬於公曰庖肉?饗人所私食不飽乞治之公曰汝輩人料肉幾何曰盡一斤固當飽今其半?饗人所瘦公曰此後人料肉一斤半可耳其寬厚不發人過類如此

　　○魏文靖

　　公名驥浙蕭山人官吏部侍郎奉命往南都時官舍止攜一蒼頭乃舉歷年所積俸資召同鄉子官刑部郎者付之其人請封鑰公怫然曰後生何待先輩薄乎其人不敢復言時曹郎有子婿從官舍如其輕重款式以偽銀易之比公竣事歸出前銀令工碎之則偽也工私於蒼頭曰昔有某官舍人常?此物出余手將母是乎蒼頭以告公戒之慎無洩彼將不安矣已刑曹郎出守辰州其事稍露及入覲攜其俸入盡數以償公駭曰誤矣奈何以不明之跡加人乎余銀具在未有以偽易者迄不受

　　○文太史

　　太史初名璧字徵明後以字行更字徵仲別號衡山人稱?衡山先生太史平生無二色足不履狎邪年五十餘即絕房慾目不視窈窕逢妓必匿去有錢同愛者美才華有俠氣與太史最善同愛每讌集必呼妓而太史絕惡妓若薰猶然相與一世終不失歡太史一日散步街衢同愛隱使妓撓之太史厲色而過有妓從後掣落太史巾太史不瞻顧露頂行街中里許至竹堂僧舍令人索冠於家著之然後去同愛又約太史遊石湖匿妓舟尾不令知候太史登舟坐定呼妓出太史倉皇求去同愛命榜人速發太史第暝目不與言同愛乃令人泊舟太史亟登岸馳去太史嘗謂不見同愛令人想殺一見同愛令人氣殺同愛亦謂不見太史令人敬殺一見太史令人悶殺其神味相契乃如此又絕不與優人狎有令優人以婦人服進太史酒太史斥之去遂終身不復觀劇

　　○劉尚書

　　工部尚書劉元瑞 【 麟】 挂冠歸家貧甚好樓居力不能搆文太史寫層樓圖遺焉懸之壁扁曰神樓家無輿出則布衣芒蹻??敝??敝行里中一日過故人所先有某宦在坐見尚書藍縷短褐待之揮霍自若談次偶及孝廟時外戚張延齡驕橫臺諫攻之上怒其激逮治甚急時非某公抗氣申救禍且叵測尚書亟趨出某宦問此?誰故人曰此即抗氣申救人也是?劉尚書某宦頰赤汗下吐舌半晌不能言因故人造謝尚書畧不?意

　　○吳少宰

　　少宰吳原博 【 寬】 致政歸有布衣邢□草屋居市少宰重其摻往候之叩門量曰吾方躬爨無五尺應門奈何少宰曰姑徐徐借鄰家胡牀坐門良久候其食已方進謁相與清談抵暮去

　　○楊尚書

　　禮部楊尚書仲舉名 【 翥】 仁厚絕俗致政歸時戴笠乘驢往來山中鄰人作室簷溜落其屋家人不能平尚書曰溜何害晴多雨少鄰人老得子尚書恐所乘驢鳴驚之即鬻驢徒步一日出有狂生從後詈之尚書若不聞人曰此詈君也尚書曰烏知非他人狂生乃呼名而詈人曰今斥名辱極矣君何不答尚書曰烏知非同姓名者其寬厚類如此

　　○錢武選

　　軒瞿錢先生某性至孝其封公名表?仇錢敕所搆戍遼左家產蕩然先生親樵負以供封公朝夕及往遼左先生復負戴傍徨萬里足盡繭備嘗艱險至元菟董千戶延?師常萬戶天錫奇之妻以女既而得選隷鐵嶺衞學博士弟子七試皆第一先生嘗夢星隕如雨以衣盛之得百星覺而私自解曰家且星散得我而復聚乎封公於戊申除夕亦夢至一處見几上置兩燈一燈明一燈暗覺而不樂呼先生語之曰我與爾不得同歸矣我夢一燈明一燈暗明者昭昭之象是?爾暗者昏昏之象其我乎先生曰不然此有借作酉一登熄借作戍一登也果以明歲已酉領順天鄉薦庚戌第進士先生於閨閫內酷?譏防常夫人後不知凡幾娶矣及在刑部時入視獄囚夫人與妾在舍值風烈稍觸損其所緘識薄蹄夫人及其妾皆皇遽投繯死又一婢亦自裁世廟聞使人廉其事無他狀又以先生公事在曹置不問其後御姬媵益寡恩當者咸跼蹐爭自兢兢最後聘某氏某氏之母知其酷也不欲允謀之女女曰無妨但須具挺杖往耳既入室頗不受繩或罵詈即反之先生怒起欲毆之某氏操挺杖前擊先生敗其面先生不得已托郊行約友人篡取之去至今傳以?笑柄云

　　○屠牛之報

　　余王父每勸人勿食牛所至官下輒以?戒至刻圖名曰禁牛八善播之交知或以?末節也而笑之癸亥夏偶讀稽神錄廣陵朱氏夏夜殺牛事以?異而坐客談屠牛得惡報不食牛得善報甚夥不能悉載以余所睹記而極異者無若湯屠葢吾邑四十年前以屠牛?生者止兩家一居南關外忘其姓一則姓湯居南關內與余家鄰近葢三世業此所屠者不啻幾百頭矣人呼?湯牛頭亦曰湯剝皮云祖父孫七口聚活孫名應元充邑門役萬歷十六年戊子吳中疫癘盛行先是元日夜三更後應元已寢忽聞街中呵道聲甚厲意甚疑之謂必河下有使客邑侯出拜耳然日中何無聞也已復念曰何有使客元日來至且何不天明往拜乃乘夜出乎亟披衣起從門隙窺則見燈火甚繁儀衛甚設然非平日衙門中人無一識面者始疑其?陰司不敢啟門出但屏氣窺之則見節道中有枷杻者有鎖項者紛紛不記其數後一大轎坐兩官人一衣紅一衣綠舁者十五六人至應元門畧停從人來稟曰此家七口衣紅者問曰何生曰屠牛隨取一簿登記乃出南關去應元常往來余家次日偶來言及毛聳髮??立曰予家必有大禍矣奈何公向勸我改業勿屠牛非我不能從祖父不肯耳余曰何不以昨暮所見言之曰今早已言之矣彼固以我?不誠也余曰汝但自弗屠未必不獲善報曰有是言乎余曰向見宣室志中載一事武林郡賈人朱峴有女?夜?攝去置浮屠中其夜?宿浮圖上則見本形將曉下浮圖行里中取飲食則變人形一日既下女竊視之見其遇一白衣人辟易不敢近及暮歸女詰之曰何故避白衣人夜?曰此人自小不食太牢故不得近問其故夜?曰牛耕田?生人之本故不食者上帝佑之女默祝曰兒若得見父母願終身不食牛纔祝畢夜?跳起曰何?有異志我今不得近子矣遂下浮圖去應元拱手曰若如此不但願改業願終身不食太牢迨

　　五月應元之祖及祖母父母一日同病疫同作牛聲或時躍起自相抵觸大類牛狀三日同死則應元及一弟一妹又病矣死者縱橫臥室中無與斂病者呻吟展轉床蓐莫與扶持又七日而弟妹相繼死止存應元一人又兀兀若醉若癡不省人事鄰人雖有相善者以此疾易於傳染悉閉門避去余遣一老蒼頭護視之先贈公方施轊掩骼丐得六轊又向應元熟識人乞惠始能經理其六人之喪又遷應元於樓上是夜更餘應元從昏瞶中忽聽樓梯閣閣有聲見一人入長丈餘面如銀盤大耳細目身衣青儼然神也入樓來異香滿室就牀捫應元面而去自此遂省人事踰月而愈今尚存遂改業而南關外屠牛某者亦以是月死疫矣甲辰春余侍馮憲長元成名時可號元岳先生偶言及此先生曰余家亦累世不食牛即今三四代來竝無一人犯疫婢妾輩俱然又有同年胡冏卿子仁名宥號金峰偶於城西見屠牛將解牛牛哀鳴觳觫冏卿市而豢之王?冢間且數年矣後冏卿卒於滇訃至日牛輒不食而死又趙清?齊河尹曾以勘事過邑之洪店有盜王山殺人於王臻宅旁眾誣執臻臻不勝掠遂誣服清還過洪店有一牛犇向清跪悲鳴若有所訴清問誰氏牛眾曰王臻牛也清曰王臻其有冤乎抵邑即辨釋王臻父子尋鞫大盜王山即得其殺人狀山款服曰誠然牛?臻訴矣更何詞齊河人作義牛記先是有兩宦居間一事趙公張目不應及以牛故釋王臻兩宦相謂曰趙公遇我不如牛公聞之曰牛無私若有私若行誠不如牛時傳以?口實由此言之食牛豈但得惡報哉乃其義亦自不宜食耳

　　邨老曰偶覽潘士藻闇然堂集復得屠牛二事并誌之某子甲與乙遊鎮陽一日屠人將解牛方礪刃其牛垂淚跪其前乙偶見之語屠人曰姑舍之馳告甲甲即出橐中金?乙贖其牛市人聚而環視之一人曰牛信有知誰活汝汝能作謝狀乎牛即環視跪甲前一曰誰報甲汝得生能謝報者乎牛復跪乙前僉驚嘆異之頃余里中屠牛牛觳觫跪屠人屠人憐而釋之轉賣溪之東復將解之方鼓刀欲屠牛觳觫跪如前狀屠人竟殺之是夕醢牛火燎其肆嗟亦異哉邨老又曰闇然堂集所記事多不核此屠牛二事不妨收之以勸善此老素有許丞之疾其所就書非由目擊耳聞不過取他人所記雜採之以成帙耳余內伯張伯起其人品最高然多吳人儇薄好奇習氣故其筆氣若談輅等書有止圖屬對精切之病士藻往往摭拾其剩吐何哉

　　邨老又曰或問余所謂止圖屬對精切者何解昔有人以詩謁一鉅公開口便云舍弟江南死家兄塞北亡鉅公曰豈意君家有此凶憫其人曰實未有此但圖屬對精切耳聞者捧腹

　　花當閣叢談卷六 【 終】

　　●花當閣叢談卷七

　　羅布衣

　　二陸

　　于文定

　　丹臺記

　　平湖金

　　換字

　　俞山人

　　歸先生

　　貴人持齋

　　于少保

　　和盜詩

　　弇州僕

　　荊川與胡貿棺劵

　　馮僕

　　鵠糧

　　徐方伯

　　程鄭二生

　　年號

　　呂尚書

　　金主事

　　馮會元

　　王通判

　　湯都督

　　戚少保

　　徐把總

　　劉吳兩公

　　吳明卿

　　張副使

　　蔡儒

　　船舫

　　諸葛銅鼓

　　王忠肅

　　湯會元

　　慈幼局

　　正政

　　姓名謬

　　縣官

　　五方之音

　　藥異名

　　員帽

　　蟻子官

　　林虞謝好奇

　　陳給事

　　王知府

　　韓襄毅

　　王御史

　　邱司寇

　　纏足

　　徐府丞

　　兩宗伯

　　張經歷

　　劉滋

　　拆字

　　多子

　　陸妓

　　周公瑕

　　○羅布衣

　　羅宗讓 【 名泰】 閩人學問淵博無所不窺不樂仕進永樂間京尹聞其名聘入圍亦辭不赴退而躬畊于野時稱曰布衣學士

　　○二陸

　　陸去邪 【 名彭南】 治毛詩不仕文章勁健與陸子敬 【 名伯靈】 齊名皆松江人人稱?前後四陸子敬常謂去邪曰君談詩果思無邪否去邪應聲曰君讀禮還須毋不敬

　　○于文定

　　侯總戎 【 名一元】 歸家買田于文定公 【 名慎行】 作中皆瀦水不可耕訟于官文定公作啟戲之伏以龍韜虎畧方圖秉耒之耕雀角鼠牙遽速穿墉之訟堪?俸腹未足介懷恭惟大將軍戲下望振百蠻威宣九塞拂衣玉帳歛攘夷安夏之才袖手青山?問舍求田之計本覓禾麻之野翻成煙水之鄉汪汪千頃之波惟見浴鳬而飛鷺閔閔三農之望虛聞佩犢而帶牛已懸罄於槖中尚輟耕于隴上反勞訟牒致見比追陶令尹之西疇孤舟可棹王將軍之武庫束矢何充曾無批亢之能可効弄丸之解料無負三尺之法律亦何傷八面之威風聊陳奉慰之辭且釋作中之愧

　　○丹臺記

　　蔣燾字仰仁長洲人母?徐武功 【 名有貞】 女幼孤穎悟特甚十一善屬文十七而卒當未卒時嘗夢上帝召?丹臺記以母老辭不得錄而祕之姊壻劉炌入其齋得所?辭帝文以語母母惡之抵于地然竟不免也初母在蓐慌惚見道流三人入房頃刻間失其一即免身常以?異徵及卒後母甚悲著哭子詩十三首聞者莫不隕淚母又夢燾來言我之帝所甚樂母問其死狀燾曰兒死從首上以往兒雖死不滅不散也至嘉靖中陸詹事深死三日而蘇既蘇語其子楫曰取筆記我語我病漸時不見若輩覺身坐廳事有黃衣二人跽於庭云奉大王命召公余方欲置對忽身己坐輿上黃衣前導隨者數十人皆舊隸物故者余心甚駭輿北行如飛至一城黃衣跽請曰當去輿徒步頃刻間己失輿兩人挾而走足不著地至一城黃衣又跽請曰請改服不覺已易衣矣又良久抵一城甚高樓櫓皆如京城制可十餘里至闕門門數重大殿巍然有王者冕旒坐殿上一黃衣先入唱曰奉命追松江陸深己至王起坐曰入之余從東階廡下北面立王南面字呼余曰子淵識我否余曰殿下莫非當年蔣燾耶葢余?諸生時相習耳從者叱之曰柰何犯我王諱王曰此我故人無迫之王曰子淵爾官應居一品壽應登八十以犯三大罪十二小罪故官降三品壽減一紀是年余方六十八歲聞是語駭曰深得無死耶王曰非死何以至此因命吏取詹事簿籍來須臾吏持簿至余閱之見平生所言所行無一不記其末以朱書總核其罪余因丐王幸念夙昔使得畢其壽命王曰此非寡人所得專也主在帝寡人?故人受罪姑假以兩旬俾俾治後事其母?子孫計命黃衣送之出已出門復呼入曰若茲來也於地獄無覩何以傳警世黃衣又導觀諸獄景象甚慘目不忍視狼狽而走至街衢所見冠葢往來如長安道上皆朝士久沒者咸下車與敘寒暄而別出城從高原上行久之甚昏黑忽見一燈微明既近則其屍臥於牀心惡之黃衣推之使附乃蘇又兩旬而黃衣復至詹事遂長往矣 【 此條余已載別卷中即拆樓事今復得此於朱平涵先生湧幢小品乃知前事不謬故不厭重出詳錄之】

　　○平湖金

　　平湖金員字汝規?人朴而迂家頗裕人有稱貸無不與人既不復還彼亦不復取坐是家益落一日其孫病求護於所謂朱八官神者抵暮有賊數人打門而入則自稱朱八官至矣見其燈燭熒煌則以?朱八官神靈顯應若此賊入臥內挈取衣被其妻以?神惡其衣之穢也則呼曰朱八官我衣非潔淨者不須挈去及賊倒囊篋運糧米心竊疑之比去家一空始知其?賊

　　邨老曰三吳風俗最尚禱神人有疾病不走醫而走巫覡巫覡之名不一若道婆若尼姑若尸娘看香娘看水碗娘卦婆卜婆皆覡之別名也巫則有所謂童子者每一木居士上居士輒有一童子凡疾病或失脫人家請得一居士則童子隨之而往代居士以言禍福童子執杖跳舞若醉若狂時而叱咤時而嬉笑醜態百出見之欲嘔而愚夫愚婦方事之若?神有所言無不奉?蓍蔡吾邑范西虞太守 【 名來賢】 素正直不惑邪淫几所謂巫覡輩屏不容入宅一日其夫人失去金飾數事俟太守他出請得金元七總管神歸童子方執麵桿作態太守突入大聲叱之曰汝何人童子倉皇捧桿前跽曰小人是金元七總管太守曰金元七總管神也何跽稱小人童子曰老爺不知小人乃是總管別號太守曰毋多言且喫我十棒顧家人笞之每一棒下輒號呼曰小人今後不敢然此輩不過以廉恥博酒食其小者也若夫女覡出入士大夫之家搆奇禍亂閨門其害有不可勝言者人家老婦衰敗無所事乃結會念佛白蓮教名曰念佛婆成羣傾國老幼美惡無不入會淫僧潑道拜?乾娘而淫婦潑妻又拜僧道?師?父自稱曰弟子晝夜奸宿淫樂其丈夫子孫亦有奉佛入夥不以?恥大家婦女雖不出家而持齋把素袖藏念珠口誦佛號裝供神像儼然寺院婦人無子誘云某僧能幹可度一佛種如磨臍過氣之法即元之所?大布施以身布施之流也可勝誅耶亦有引誘少年師尼與丈夫淫樂者誠所謂歡喜佛矣隆慶庚午妖僧圓曉穿耳纏足粧飾?假師姑到處哄誘念佛婦人淫媾甚多雖富貴之家不免其汙

　　邨老又曰吳中又尚賽神凡神所棲舍具威儀簫鼓雜戲迎之曰會優伶伎樂粉墨綺縞角觝魚龍之屬繽紛陸離靡不畢陳香風花靄迤邐日夕翱翔去來雲屯鳥散此則會之大畧也會有松花會猛將會關王會觀音會松花猛將二會余幼時猶及見然惟旱蝗則舉關王會則獨盛於崑山觀音會亦間一行之今郡中最尚曰五方賢聖會王百穀 【 名穉登】 吳社編序曰五方賢聖之名考古祀典圖經皆不載或以?五行之神余意吳?澤國地濱五湖當是五湖之神或又以?五龍亦此意也搜神紀則謂神皆有姓氏及爵土封號其說不經又謂司主民間疾疫故吳中是會必以五月行葢祖其說頃見五方之外肖像?一緇一黃緇曰勸善黃曰匡阜是□而足矣神之首曰至尊余謂至尊者人君之號惟龍有君象宜當之又其居?黃屋朱軒僭擬乘輿若舍夫神龍而彼花竹之妖魅川壑之精靈尸之未有不膺帝罰者也夫里社之設所以祈年穀祓災祲洽黨閭樂太平而已吳風淫靡喜訛尚怪輕人道而重鬼神舍醫藥而崇巫覡毀宗廟而建淫祠黜祖禰而尊野厲嗚呼弊也久矣每春夏之交妄言神降於是游手逐未亡賴不逞之徒張皇其事亂市井之聽惑穉狂之見朱門纓紱之士白首耄耋之老艸莽鎛笠之夫建牙羆虎之客紅顏窈窕之媛無不驚心奪志移聲動色金錢玉帛川委雲輸百戲羅列威儀雜遝啟僭竊之心滋奸慝之行長爭鬬之風決奢淫之漸潰三尺之防廢四民之業嗟乎是社之流生禍也昔郭代公戮豕烏氏之妖亡西門豹沉巫河伯之害息今之長民者不是之聞豈所謂魯人獵較孔子亦獵較與不然是或一道也吾儕小人不可知也已

　　○換字

　　昔常怪宋景文震霆宵寐等語取艱澀字文易解語以?可笑不足法近日名家文字多用換字法如計無所之則曰俚之黽勉曰閔免尤甚曰郵甚新婦曰新負異曰异須臾曰須搖赤幟曰赤志又以殊字代死字不知古稱殊死乃斬首分?二也奉母曰奉妣不知妣之云指已死者此類但可欺初學小兒耳壬子科浙江鄉試錄一論五策皆如此極可笑

　　○俞山人

　　山人字羨長 【 名安期】 刻類函百卷其書頗行然世廟時原有此書乃鄭山人 【 名若庸】 奉趙康王命纂之累年書成而鄭卒於清源其子獻之得厚賞但不知此書曾刊行否今俞板惡甚

　　○歸先生

　　震川先生 【 名有光】 博學善古文辭然於世務若無所解而聽訟尤非所長令長興有鄉豪與媳奸?僕所見揮刀殺之知事不可掩旋殺一婢提二首赴告曰婢僕通奸獲之奸所翼脫已罪偶大雨沮城外是夕先生夢有神告以殺死本未先生晨坐堂上其人攜二首入未及言先生大呼曰賊賊汝奸媳殺人如是如是遂服罪眾咸以?神先是先生?政務以德化不用敲朴而長興民囂頗不受繩每有差遣度無所乾沒者輒不行互相推諉譁誶於堂先生取朱筆飽蘸大聲曰若不走即洒汙汝衣矣及斷是獄自後無敢慢者

　　○貴人持齋

　　一大貴人奉六齋嫌味薄怒捶廚人乃以腥汁合作清淡色素品和之貴人甘甚詫於人曰奉齋何不佳而人乃嗜葷貴人之姪亦一日飯素亦以味薄責廚人凡十餘易皆不稱坐客笑曰若求佳味須用開齋其人一笑而止

　　邨老曰吾觀御史臺記則天時禁屠殺頗切婁師德?御史大夫因使至□廚人進肉師德曰敕禁屠殺何?有此廚人曰豺咬殺羊師德曰大解事豺食之又進鱠復問何?又有此廚人復曰豺咬殺魚師德大叱之智短漢何不道是獺廚人即云是獺師德亦?薦之必此等廚人方好供應大貴人余本不茹齋亦不喜人茹齋尤惡人名茹齋而實不茹齋尤最惡人口茹齋而心食人之心肝臟腑所謂佛口蛇心者也余少時讀書古里村一隣叟年八十矣家頗溫茹齋每夜分輒起誦佛號木魚聲閣閣至曉方止寒暑亡間余一日往省之見其方曝日結網余曰老人家何苦?此叟曰吾兒捕魚諸孫亦捕魚每網缺取足於老子故日不給也余曰半夜敲木魚誦佛號者叟乎叟既好善何?結網罪業不小叟曰正?要結網故是?干早誦佛號千聲以五百消業五百種福余戲之曰倘彌陀佛以六百或七八百消業所種福止一二百當柰何叟曰余回向時日日與菩薩言過豈賴我又一蘇媼茹齋惡不可言每至人家風波當地起有姑媳者搆其姑媳或兄弟妯娌靡不搆之不至勃谿詬誶不止又善偷見物輒取以故人畏之若蛇蝎一日余規之曰若茹素不畏地獄閻羅老子耶媼笑曰不妨吾善誦楞嚴咒若不聞風捲楞嚴咒罪業登時宥乎此等人均所謂佛口蛇心者也然此媼之罪抑又重於網叟多多許矣

　　○于少保

　　于墳祈夢異靈人人能言聞太倉相公以子病往祈忠肅見夢曰公是當朝宰相柰何問我太倉曰非?朝事余一生清苦認?不作虧心事而兒病如此是何罪業忠肅曰公記得吝一單名帖失活二十七人之命否太倉默然醒來終自狐疑葢海商漂至巡兵執以?盜眾皆憐之請于太倉往解不應又請一單名帖投兵道終不聽一舟二十七人不勝栲皆死太倉矜名節於此守之最堅故雖知其冤終不?救然力可?而不?則神固己存案作罪過矣

　　○和盜詩

　　泰和鄧學詩性至孝元季母子俱?盜所獲盜魁知其儒者哀之與酒食口占一詩命之和約和免死盜詩曰頭戴血淋漓負母沿家走遇我慈悲人與汝一杯酒我亦有佳兒雪色同冰藕亦欲如汝賢未知天從否應口和曰鐵馬從西來滿城人驚走我母年七十兩足如醉酒白刃加我身一命懸絲藕感公恩如天未知能報否寇喜道之出城得遠去學詩後以薦?校職考終

　　邨老曰此盜可應舉做官吾鄉不乏此物知詩者能有幾人雖然做官正不必能詩也

　　○弇州僕

　　王弇州書室中一老僕能解公意公欲取某書某卷某葉某字一脫聲即檢出待用若有夙因

　　○荊川與胡貿棺劵

　　書傭胡貿龍游人父兄故書賈貿少乏資不能賈而以善錐書往來諸書肆及士人家余不自揆嘗取左氏歷代諸史及諸大家文字所謂汗牛塞棟者稍刪次之以從簡約既批閱點竄竟則以付貿使裁焉始或篇而離之或句而離之甚者或字而離之其既也篇而聯之句而聯之又字而聯之或聯而復離離而復聯錯綜經緯要於各歸其類而止葢其事甚淆且碎非特他書傭往往東平雖士人細心讀書者亦多不能?此貿于文義不甚解曉而獨能?此葢其天竅使然余之于書不能及古人蠶絲牛毛之萬一而貿所?則蠶絲牛毛之事也嗟乎書契之不能還於結繩書契又繁而不能還於簡也固也然余所以編書之意遠矣非貿則余事無與成然貿非余則其精技亦無所用豈亦所謂各致其能也哉貿平生無他嗜而獨好酒傭書所得錢無少多皆盡於酒所傭書家不問傭錢必問酒能厭否貿無妻與子傭書數十年居身無一壠之瓦一醉之外皆不復知也其顓若此宜其天竅之亦有所發也余年近五十元兀如病僧益知捐書之樂視向所謂披閱點竄若讐我者葢始以?甘而味之也甚深今則覺其苦而絕之也必過其勢然也余既不復一有所披閱點竄貿雖尚以傭書糊口諸士人家而其精技亦虛閑而無所用然則古所謂不能自?才者獨士之遇世然哉此余與貿之相與始終可以莞然而一笑者也余既不復有所披閱點竄世事又已一切無所與則置二杉棺以待長休貿無妻與子無一錢之蓄死而有棺無棺不可知念其?我從事久矣亦以一棺?之而書此以?之劵云嗚呼百餘年後其書或行於世而又或偶有好之者慨然追論其故所刪次之人則余之勤因以不沒而貿乃無以自見是余專貿之功也余之書此亦以還功於貿也雖然余既以披閱點竄?讐而豈欲後人又以披閱點竄知余也哉然則貿之硉硉勤苦從事於割截離合而一付之無何有之鄉也與一醉亦無以異也其亦何憾之有

　　○馮僕

　　馮南江 【 名恩】 有僕馮勤其父傭者也素多病日者謂其短造甚憂之問一道士何以延年道士曰若?傭不能積德惟勤灑掃惜字紙乃可延耳傭乃備箕帚徧歷所居村巷凡有穢惡悉?掃除見一字則取置于筒至暮焚之歲以?常壽至九十七無疾而終

　　○鵠糧

　　張司令元時人亡其名富而好禮慕楊鐵崖名往迎之鐵崖謂其不知書弗應司令乃延鮑恂?師受業焉後迎鐵崖乃往席間以妓奉酒妓名芙蓉酒名金盤露鐵崖題云芙蓉掌上金盤露妓即應聲曰楊柳頭邊鐵笛風葢楊又號鐵笛道人故也鐵崖撫掌笑曰妓能文其主可知矣辭去時司令出米滿載送之云是鵠糧鐵崖素愛鵠不能郤隨訪顧阿瑛召阿瑛之隣人貧者分給之而去

　　○徐方伯

　　徐子與 【 名中行】 好客尤好少年美麗者一客醜甚自負能詩介蔡子木先生薦之子與蔡作書盛言客自喜可喜狀以家人將之恐客之窺書而求易也子與得之大歡亟延入愕然笑吃吃不止贈以詩曰自信金聲能擲地誰知玉貌不如人客猶得意傳示?重

　　○程鄭二生

　　湖湘二生一姓程一姓鄭同窗友也程先中甲科授咸陽令鄭貧甚貸錢訪之至則大出條約禁鄉人不與相見鄭乃告乞數文作回路費亦不與在途不勝狼狽後鄭中二甲除差直隸公幹程以事調獲鹿丞又被告贓鄭前來按郡程乃遠迎敘舊引蘇章二天等語鄭笑而不荅至晚命戲子演戲宴程鄭私喚戲子具言前事戲子領命因扮二虎一虎先銜一羊自食旁有餓虎踞地視之虎怒吼銜羊而去他日餓虎得一鹿前虎尤餓甚欲分食乃扮山神出判之曰昔日銜羊不採揪今朝獲鹿敢來求縱然掬盡湘江水難洗當初一面羞程遂解印步行以歸

　　○年號

　　天啟三年蘇城浚河於顧家橋北得一船頭尾悉爛止存中三艙於內得錢無數約有四五螺文曰天啟通寶余曾見其一大於今之時錢而不及崇寧十之三輪廓豐厚青綠堆滿不知前代何年物也記之以俟博洽君子聞之正德改元時當國者?劉文靖 【 名健】 謝文正 【 名遷】 吏書馬鈞陽 【 名文升】 考監生出宰相須用讀書人以嘲之正德?西夏李遵頊所建也今觀此錢則天啟亦前有犯之者邪無從考也若乃永樂則張重華王則偽建天順乃元出帝舊號不知當時何不詳

　　○呂尚書

　　曹祥大倉人?新昌令有呂生 【 名光洵】 父豪於鄉抶之卒?善士後光洵?御史按太倉謁祥祥已忘前事光洵語其故祥不自得光洵曰微翁吾父安得改行善其後葢戴恩十餘年如一日矣留竟夕談乃去且厚贈之光洵官至尚書有名

　　○金主事

　　金誠字誠之籍廣州右衛讀書社學揮使麻張最亡賴繫之詬曰若軍餘乃故褒博儒生裝耶褫其衣使薙草烈日中稍緩撻之誠泣曰讀書冀顯揚今虧體辱親矣張愈怒逮其父窘辱之父子相視泣不敢言行賄乃免未幾誠領解首登進士第?刑部主事張坐殺人逮至望見誠一步九頓誠笑迎之言於堂官脫其罪張造誠誠執禮如平時張感泣以女妻其子

　　○馮會元

　　開之 【 名夢禎】 先生湖人築精舍於孤山曰得附林處士足矣并買舟西湖二女侍歌舞甚適不能飲惟佳茗清香與衲子?伍不甚教子每曰人生自性苦苦督訓多費物力供師友之奉?痴人開之善謔與賀吏部伯闇 【 名燦然】 善賀矜自律每相會開之故以謔語挑之賀大怒愈怒愈謔賀亦無如之何至拂衣去且怒且罵開之惟笑而已

　　邨老曰朱祭酒平涵 【 名國禎】 評二公以開之能游戲三昧而賀不逮遠甚又云拋卻富貴易并忘子孫難馮葢逍遙地行僊也

　　○王通判

　　王見溪 【 名之稷】 邑人?貴陽通判運木渡黃河其最大者二忽逸陷廞泥中千人不可出?文祭之乃起復見夢曰吾三千年?羣木領袖今乃逐逐隨其後終當別去必欲相煩應天子命非以巨舟載不可如其言拽而登舟舉纜一呼如躍舟行甚疾絕無阻塞

　　○湯都督

　　湯沂東都督 【 名克寬】 戮海寇王良剝其皮鞔?鼓號人皮鼓今在鎮江北固山聞其聲比牛皮鼓不甚揚世廟時事

　　○戚少保

　　元敬少保 【 名繼光】 山東萊州人逐賊至閩海夜半見赤光起波際使善沒者探之乃一古銕猫也重可二百斤純綠透瑩少保素有中散之伎因合閩中銕絲髻手煉之凡百餘火以其半?刀八又重煉其半百餘火?劍三俱作青色爛爛中夜有光射眼不減純鉤干莫云

　　邨老曰余讀弇州寶劍十歌得其序若此因憶先尚書曾監少保軍勦流賊曾以一刀相贈後萬歷戊子少保至吳先員外遣余往候少保首問此刀曰此希世之珍也豈即此手煉者歟其三劍一以自佩一贈汪伯玉司馬 【 名道昆】 一贈弇州亦見詩序中刀後落少弟象州手少弟死無子遂不復知所往豈成龍飛去乎少保又贈一軟銕刀可作腰圍縱之復直亦在少弟處

　　○徐把總

　　徐把總 【 名正】 守狼山於江中得一銕矛形製古朴不類近時物其款識數字漫不知?何等語一日置之舟前颶風偶作海潮突湧隣舟皆簸蕩上下不能駐足獨此舟晏然如履平地明日置之他舟亦然又明日又置一舟無不然者

　　○劉吳兩公

　　劉太守 【 名鈺】 沔陽人每行必以雙椑自隨吳尚書 【 名山】 吳江人亦如之尚書後以郭勛事觸聖怒勒歸卒於利國驛即用以殮

　　○吳明卿

　　明卿 【 名國倫】 自作生穴旁?祠題其柱曰陶元亮屬自祭之文知生知死劉伯倫荷隨行之鍤且醉且醒年七十四自?誌銘而卒

　　○張副使

　　副使 【 名嘉孚】 渭南人將卒謂其子曰世人生但識幾字死即有一部遺文但蓄幾文錢死即有一篇志文吾恥之否德不辱名公筆自題姓名官位家世歲月于石足矣不遵吾言以不孝論

　　○蔡儒

　　邑秀才蔡儒者狂士也稍知屬文而過自許可一口遭前輩馮姓者於途馮葢久餼而待貢者年老行遲蔡從後趨而前過之馮欲揖不顧而去馮呼之曰蔡子汝全未全未何目中無人也蔡回顧答曰馮老快哉快哉何尻中能言也人盡薄之未幾儒考劣被黜竟以鬱死昔唐陳通方少年登王播榜第播時年五十餘通方戲拊之曰王老王老奉贈一第言日暮途遠以登第?贈官也播諭其意答曰陳少陳少切莫發惡誚其?惡少也播後入相通方因之仕宦不達以困蹶終二事絕相類

　　○船舫

　　某子甲造一船舫忌者告之監司謂水中造房侵占豪霸?地方害監司北人大怒謂水中可造房何事不?繩之急其人累訴不能白一儒生?草狀曰南方水鄉家有船舫即如北方旱鄉家有馬房監司悟獄解

　　○諸葛銅鼓

　　余業師薛希之 【 名志學】 ?廣西天河尹帶一銅鼓歸形製與常銅鼓同差小而音響洪遠曰此諸葛銅鼓也及攷之諸葛銅鼓有奇文異狀雕螭刻虬間綴蝦蟆其數皆四而今皆無有當是贋物凡破蠻必稱獲諸葛銅鼓葢蠻中以銅鼓?至寶其有剝蝕而聲響者?上上易牛千頭次者七八百豆藏二三面者即得僭號?寨主鼕鼕如鼓不作銅聲

　　○王忠肅

　　忠肅公 【 名翱】 素不善諧謔一日見一巨僚目送一美姝既去復回顧忠肅云此人甚有力巨僚曰公何以知之應云若非有力公之頭何以被他掣轉去王文恪公方及第臚唱畢忠肅適故報至舉朝嗟嘆一大僚曰失一王翱得一主鏊又何憾焉

　　○湯會元

　　會元湯霍林 【 名賓尹】 乙未會試前一夕有舉子夢見冕服一人坐殿上召之入試試題一紙有晉元帝恭嘿思道七字翻飛不定與易水生爭逐之?彼先得及入會場第一題是司馬牛問仁章所謂晉元帝者姓司馬元帝牛金所生合?司馬牛恭嘿思道是湯會元言?月言會元湯霍林則易水生也又丁丑科會試有召僊者問今歲場中何題書曰下論又問下論何章曰子貢又問子貢何章曰天機不敢泄又問會元何人曰非一非三非驢非犢當時不能解及開之 【 名夢禎】 作會元開之馮姓知前二句乃馮字試題子貢問曰何如斯可謂之士矣章

　　○慈幼局

　　萬歷十六年戊子吳下大旱米石一兩六錢餓莩載道鬻男女亡售主則生棄之纍纍道左呼號之聲處處不絕未幾而斃五六月尤多至填街塞巷穢氣四達因思宋世於郡縣立慈幼局凡貧家子多欲厭棄不育者許其抱至局書生年月日局置乳媼餵鞠他人家或無子女卻來局取養之歲祲子女多入慈幼局道無拋棄者此法良善不知今時可放而行之否

　　○正政

　　正月之正作平讀因避呂政也不知何以自漢至今不改古稱臨文不諱今則文辭詩歌皆從平正之作政右軍自避家諱也不知今人何以盡從政凡用正字多改政字此何避乎又或以?二字古通用可笑又太守之守廷評之評不知古何以作去聲尚書之尚不知今何以作平聲或曰尚字避上音容有之

　　○姓名謬

　　顏氏家訓曰夫學者貴能博聞也郡國山川官位族姓衣服飲食器皿制度皆欲根尋得其原本至於文字忽不經懷已身姓名多或乖舛縱得不誤亦未知所由近世有人?子制名兄弟皆山傍立字而有名峙者木傍立字而有名機者水傍立字而有名疑者名儒碩學此例甚多顏公之言如此近見吾邑一大老姓蕭兄弟五人以宮商角徵羽?名而中貫以應字是則以蕭?簫矣 【 又南劍一少卿蕭九成名韶】 蕭是蒿草何能應五音乎又一友號淹博不欲言其名一日於酒中問余極是何木余曰但聞極是屋脊之棟有最甚之義故四隅稱四極實不聞是木名此友曰豈有從木傍而非木者余曰然則棊榻杵杷楹柱楣梲盡是木乎友大不以?然

　　邨老曰吾聞成化間有吏建言時事某給事惡之以激厲風俗之厲脫寫力?大不敬參送法司問罪不知厲本古字漢書凡稱風厲勉厲皆不從力此吏亦不能自明又一給事閱兵部題木以妓不從女呼吏笞之翌旦有不平者令受笞吏執韻書以進乃赧顏慰遣之此皆不識古字故也近日邨中一塾師從余借說苑而書劉向作柳向余戲荅以一絕云漢家龍種豈凡庸說苑文成似鼎鐘若使更生?木?宗元何不認華宗是葢道聽途說知有劉向未究劉木??何字而強作解事曰吾胸中有說苑書也孟勞豈不?公子顓頊豈不誠專翾也哉又姪本妻兄弟之女稱古者諸侯之女嫁於諸侯以娣姪從左傳所謂姪其從姑是已今人稱兄弟之子?姪不知誤自何時近來又以姪字從女不雅改作侄字不知姪字直一切與秩帙音同侄敕栗切與抶咥音同又訓牢也堅也與兄弟之子何與狄梁公諫武后姑姪母子孰親不聞從立人傍然稱姪之誤從來久矣今隨俗稱呼則可施之文不若稱從子族子?當乃姪字斷不當從立人古今字多有不同然俱有自來如臯字許重叔說文云臯字白下從本亦非本亦非半東觀漢記馬援上書云成臯縣印?白下半丞印四下半尉印白下人人下半一縣長吏印文不同恐天下不正者多事下大司空正郡國印章　罰字古從刀謂持刀詈人元命包改從寸寸法也　對古從口漢文以多言非誠去口從士　疊字古從三日言决罪三日得宜新莽以三日大盛改三田　軍陳?陣始於王羲之　形景之影始於葛稚川　隋本隨隋文帝以周齊不遑寧處去走存隋　尚書攷異馬乘王首開元文字子在母懷　刀下用音搉兩點下用音鹿今作冉字非　口在天上?吳黃頭小人?恭二在天下?酉天保?一大人口八十甄舒仲?子舍西土瓦中人董?千里草趙?小月走亨?二月了卓?十日卜李?十八子昌?二日運?軍走隆化?降死三刀?州破田?丑此皆象形取義非字書偏傍之法也故謂?圖緯云　馬頭人?長人持十?斗畛則尒有田地則土乙力梁武署貞?與上人魏武署合?人一口此又以字戲也昔人謂王右軍不識偏傍今以訛傳訛甚有止讀偏傍者可勝數哉

　　○縣官

　　里中一富翁輸貲得冠帶親朋輩醵金錢往賀向余乞一文余文中有縣官不愛名器以羅天下逸才句一里中兒強解事謂余此翁實走人京師從吏部乞得劄付非尋常縣尹所給義民比柰何以縣官辱之余欣然?改朝廷云此兒咤於人徐君大鹵莽非我幾成輕薄得罪某翁按前漢東平王傳今暑熱縣官年少注謂不敢指斥成帝故謂之縣官又霍禹傳縣官非我家將軍不得至是注謂天子又卜式傳會渾邪王等降縣官費眾貧民大徙皆仰給縣官注皆謂指天子

　　邨老曰今人文字多有相仍襲用而不得其訓故聊摘一二筆之以備遺忘已見弇州?言及漢雋者不錄如耀靈日也　望舒月御也　封姨巽二俱風神滕六雪神青腰玉女霜也　鬱華奔日之僊一名鬱儀結隣奔月之僊　羲娥羲謂曰娥謂月也　少海前星俱太子青宮春宮東宮太子宮也　倩嬌客壻也　僚壻友壻同門壻今謂之聯衿　冰叟妻父也　藳石?古夫細君妻也　貽厥友于子孫兄弟歇後語也　宅相甥也　玉樓兩肩銀海目也　靈堅鼻神也字玉壟　尊章舅姑也　長喙參軍猪也亦名烏金　髯主簿羊也又僧作蒸豚詩謂羊?氊根　北虜謂牛?古旃　韓盧宋鵲良犬也　白望青曹駿狗也　伊尼鹿也　虞吏虎也　當路狼也　夜光霄燭照夜青並螢也　舂鉏鷺其行若舂亦名碧繼翁　催歸子規也亦名姊歸喚起春鳥　鉤輈格磔鷓鴣聲　芻尼野鵲也　郭索蠏也亦名無腸公子　魚婢小魚也　赤鯶公鯉也　歸昌長離鸑鷟並鳳名　主簿蟲蝎也　紅叱撥猫也亦馬名　白鳥蚊也　沙蟲蝦也　蜻蛚蟋蟀也　孔昇翁大虫??也　金衣公子鶯也　綠衣使者鸚鵡也　孫供奉猴也　石眉蟲猿也　元衣督郵?也亦名清江使者　河北從事鱉也　河伯小吏烏賊魚也　赤弁丈人蜻蜓也　蝶之大者曰鳳子車　糝缶將軍油蒸校尉魚?且也音市演切與鱓同俗作鱔非　河祗脯乾魚也　寒具亦名??達??婁即今環餅南方謂之線餅籠餅饅頭也

　　鑽籬菜雞也水梭花魚也並僧家謎語又謂酒?般若湯見東坡志林　漢詔以鹽?食肴之將　蔗飴沙糖也蔗亦名飴蔗亦名都蔗　青州從事清酒平原督郵濁酒又謂中聖中賢中如字　歡伯釣詩鉤掃愁箒俱酒號麯米春亦酒名 【 酒名甚多另錄別卷】 　苞蘆魚鮓也　羊我氏謂今經義也　羽檄書亦可稱羽毛書　牛腰卷名　蒼官柏青士竹也　湖目蓮花也　荔奴龍眼也寫作離支亦可　絳衣仙子海山仙人並離支　石阿醋石榴也　九列君柳神也　木芍藥牡丹也　療愁花忘憂草並蘐也　銷恨花千葉桃也　毛頴管城子中書君毛元銳毛錐子尖頭奴並名筆亦名不律　陶泓石虛中即墨侯並名研　陳元易元光松滋侯並名墨亦名隃糜　楮先生楮知白好畤侯並名紙亦名側理壽光侯敬元頴鏡也亦曰容成侯　莫難便面屏面並扇名亦曰箑　忘歸金僕姑並箭名　青萍純鉤湛盧豪曹魚腸巨闕龍泉太阿工市紫雷液星青冥龍藻屬鏤步光孟勞並劍名　青犢漏影並刀名渠荅甲也　木上坐杖也　大黃弩繁弱弓也　銀鑿落金叵羅飲器也　革華皮鞵也亦名下邳侯水車飛鳬皆競渡舟名　倉琅根宮門銅環　服匿藏酒甖　鼙婆琵琶也　軍持淨缾也　不借草鞵也　鉢塞數珠也　裋褐之裋音豎今多作短　袪袖口袂袖也　白接??離襴衫或曰巾名半臂背搭也　田衣袈裟也　襏襫蓑衣也

　　○五方之音

　　聖人在天子之位能使天下書同文不能使天下言同音故自政謝結繩教興書契天粟晝零市妖夜哭由來久矣毋論庖倉所製萬世遵行即吳孫休創八字以名其子雨?單??冏雨???大??舛壾???先攵??禾午火?乃灣迄觥賢莽舉褒擁八音唐武則天製十八字曌???山?坔○?乙囝○??出?十?香?□?士?黑??士???□千????方?士?賏土?□?禾欠風?髟?土乃照天地日月星君臣人戴年正載國初證授聖十八音南漢劉巖自製龔音儼雖不行於今時想當時文移章表中自應遵奉故書同文即非聖人凡在天子位者均能約束之使無異若夫五方之音即聖人勢不得不窮今天下音韻之謬者無如閩人即其呼父?郎罷巳可笑矣而二音復無正字正如梵咒中二合三合之類而收之以鼻音又用土語讀書唱曲聽之?同燕雀競噪令人不復可譯唯有睜目捧腹而已粵人亦然至蘇語王黃不辨已見笑於北人不知黃?胡光切王?吳光切胡則華姑切吳則王姑切特幾希間耳不甚謬也其最謬者則三山與珊同叶侵青與親同叶葢因吳人全是齒音亦復不辨開口閉口且無入聲故庚青每犯?文侵尋寒山每犯監咸桓歡先天每犯廉纖也然未常無字如閩人之但有聲也若松江以水?矢以猪?支益又甚矣

　　至於四方音韻其不正者尤多如北直山東以步?布以謝?卸以鄭?正以道?到以屋?烏以陸?路以錄?慮以閣?果無入聲韻故也入聲內則以緝?妻以葉?夜以甲?賈無閉口字故也此則與吾蘇無閉口無入聲同特其音稍胯收之喉頰間耳河南人以河南?渴 【 音可】 南以妻弟?七帝山西人以聰?村無東字韻江西湖廣四川人以情?秦以姓?信無清字韻歙睦婺三郡以蘭?郎以心?星以親?青以人?仍無寒文侵三字韻又如去字山西人?庫山東人?趣 【 去聲】 陝西人?氣南京人?可 【 去聲】 湖廣人?處又山西人以坐?剉以青?妻陝西人以鹽?年以咬?褭台溫人以張敞?槳搶長年?槳寧之類皆因韻學不明反切各異清濁殊方喉舌齒脣牙五音混雜故也要而言之我吳音宜幼女清歌按拍故南曲委宛清揚北音宜將軍鐵板歌大江東去故北曲硬挺直截今學士大夫凡?文章騷賦銘誄詩詞所斤斤奉若三尺不敢一字相假者非沈約四聲韻乎其金元詞曲傳奇樂府始宗周德清中原音韻特作詞人與歌工集之耳學士大夫不知也然二公之韻大有可商約之始?四聲韻也自詫?靈均以來未始有覩抉天地之祕旨可稱入神然在當時已見斤於梁武受駁於陸厥後至隋劉臻過陸法言論及聲韻大要謂吳楚則傷輕淺燕趙則傷重濁秦隴則上聲?入梁益則平聲似去然有音切即寓於字義中者如之乎切諸也而已切耳也如是切爾也何不切盍也不可切叵也至於閭里鄙語原有以音切?呼者如突鸞?團屈陸?曲鶻崙?渾鶻盧?壺忒口?煞?大 【 音代】 咳洛?殼凡此非有師學授受也天然自成莫知所以約所謂入神殆此類耶然祁連?天故天山?祁連穹廬?居故名所居?穹廬即胡人且然矣烏用詫?入神也

　　元周德清痛恨其訛欲以中土冶音勝之而中土之音固自勝也葢洛邑天下之中帝王都會德清參較方俗考覈古今故其製?中原音韻稍?折衷或者以三聲奪四聲病之然大江以北並無入聲悉叶入平上去三聲在在然也德清之駁沈約也即約復起恐無以荅謂靴在戈韻車邪遮嗟卻在靴不叶車車卻叶麻元暄鴛言蹇焉不叶先卻叶昆溫門孫翻不叶寒山卻叶魂痕其音何以相著?不叶揮杯不叶禆梅不叶糜雷不叶羸必呼梅?埋雷?來方與咍臺叶如此呼吸非鴂舌而何然此特大畧耳約之病實不止此如東冬一聲也何分?二弇州謂同戎弓中等其音濁故屬陽屬東宗松攻逢等其音清故屬陰屬冬不知東?多龍切同?徒龍切其清濁陰陽較然故得以同入東且東冬二字俱多龍切安所別乎況何韻無陰陽即如三江內江邦陰矣龐幢非陽乎又何以不分也即空同先生亦謂宜分愚不能得其說最可笑者凡帆二字入十五咸閉口韻與衫嚴同叶此則即鴂其舌恐亦不能翻調矣

　　明興高帝召儒臣宋濂等諭之韻學起於江左殊失正音有獨用當併?通用者如東冬清青之屬亦有一韻當拆?二韻者如虞模麻遮之屬皆當改正後纂集成書大約依三衢毛居正論凡獨用併?通用者如微之與脂魚之與虞欣之與諄青之與清覃之與咸尾之與旨語之與□隱之與軫迥之與靜感之與豏未之與去御之與遇焮之與稕徑之與勁勘之與陷迄之與術錫之與昔合之與洽是也有一韻拆而?二麻字韻自奢字以下馬字韻自寫字以下禡字韻自籍字以下是也又有以中原雅聲正考如冬鍾第二韻俱併入東韻江第三入陽韻挑出元字等入先韻翻字殘字等入刪韻之類是也其字畫大以說文?正今偏傍點畫舛錯者並依毛晃正之如又支母母殳?羙美之類是也高帝初立法甚嚴犯者不赦然今偏傍點畫之類唯題奏本用之他不盡然也音韻唯御製用之他不能盡然也大率吾輩?唐律絕句自應用唐韻?古體自應用古韻若夫作曲則斷斷當從中原音韻一入沈約四聲如前所拈出數處不但歌者棘喉聽者亦自逆耳試觀元人馬關王鄭諸公雜劇有是病否或曰若然則新篁池閣當作池果唱乎恐笑破人口也曰不然以閣字輕出而後收之以果此在凡入聲皆然不但一閣字觸類可通此唯吾友秦季公知之近唯松陵沈平輿若張伯起則純是庚青零丁齒音矣

　　○藥異名

　　天狗人參也天猪菖蒲也天牛雌黃也天羊雄黃也天鼠防風也日精雲母也地髓地黃也道人頭蒼耳茱萸別名秋子古人謂??山精兔縷兔絲也胡王使者羌活也甘草市語名國老假君子牽牛也含丸使者花椒也九日三宮吳茱萸也時美中蒔蘿也魏去疾阿魏也骨鯁元君???薢也野父白頭翁也玉虛飯龍腦也黑龍衣鼈甲也沙田髓黃精也無聲虎大黃也草兵巴頭也琥珀孫松脂也一寸樓臺蜂窠也八月珠茴香也吉祥杵桔梗也丑寶牛黃也化米先生神麯也混沌螟蛉寄生草也丹山魂雄黃青要女空青

　　○員帽

　　部使者王化按浙一舉人冠員帽入謁王問曰此冠起自何時舉人曰起自大人乘轎之年王大慚反加禮焉

　　邨老曰員帽之製聞祖宗以?辟公車者長途遮陽之用想即唐之席帽宋之重戴乃春元輩欲以自別於生員監生取以?本等冠服三十年前吾邑春元盡皆用之郡城獨不然無論用違其制亦殊不雅觀今則吾邑亦用儒巾矣若夫外官三品用申?韋轎餘悉乘馬祖制也今之遵制者唯一典史矣

　　○蟻子官

　　京師唯內官婦人遇轎不下馬不引避宋栗菴太宰 【 名纁】 轉長安街一老媼面衣不避隸者誤以?男子也呵而引之下媼露而指太宰面叱曰我在京住了五十餘年這些見了千千萬萬希罕你這蟻子官隸人無如之何亟前行媼亦加鞭去太宰到部笑語同僚曰今日晦氣空受了老婦人一場大罵同僚問故語以狀復大笑曰這媼眼孔大一吏部尚書則當得蟻子聽者俱失笑

　　邨老曰吾邑一富室以貲受閫幕歸令縫人製袍服恐其不如式也諄諄告語曰領當如何襬當如何去而復來一日之間十數叮嚀顧復既成取補令綴語之曰若亦識此乎縫人曰識此鷺鷥七品服也閫幕曰若何便能識豈亦曾製此耶縫人曰瞿會元余主顧也見會元初授編修歸曾服此後學士則?製白鷴服今侍郎?製孔雀服硃燦爛也故能識閫幕捫舌去

　　○林虞謝好奇

　　林釴子克相閩人?文好用奇字令人不識然字非素習不過臨時檢玉篇中不常見者填入耳日稍久或指以問釴釴亦不識也武林虞淳熙字德園亦如之邵武謝申字耳伯作文學樊宗師一字不可解且不可句人之好奇如此何異山魈山怪哉

　　○陳給事

　　給事 【 名諤】 永樂時?給事奏事聲震朝宁上令餓數日奏對如前上曰是天生也呼?大聲秀才已復忤旨上命?坎瘞之請瘞者云吾今夕乃?大甕所苦請其故則罵曰叱嗟汝不知耶朝廷瘞人當如甕可令速死瘞者從之遂得屈伸凡七日不死釋還故官

　　○王知府

　　王知府 【 名進】 昌邑人洪武初?寧波知府堂饌用魚肉命埋之號埋羹太守有給事來謁具茶給事?客居間公大呼撤去給事慚而退又號撤茶太守

　　○韓襄毅

　　襄毅 【 名雍】 郡人巡撫江西每對庠士稱說詩書庠士易之曰巡撫千字文秀才安得稱說詩書公聞之檄學使送諸生來考以律呂調陽?論閏餘成歲?策諸生皆不能詳公曰我輩做秀才時讀了百家姓便讀千字文諸生如何連千字文也不讀士皆媿服

　　○王御史

　　神宗四十年南京御史王萬祚嚴州人巡江至我蘇吾邑有女巫妖媱惑眾土人禽以獻其罪甚確王覽牒忽大怒坐土人誣各與杖數十時盛暑斃者十餘人王回京忽覩羣鬼撓之搏顙呌曰這是我不是我不是流血立死

　　邨老曰太史公曰怨毒之於人甚矣哉邑有一椽孔□□舞文殺人甚眾後入京以飛過海選北地某縣尉方飲公堂酒散入衙履堦即跪下口稱饒命家人出掖問故曰某某在此皆其平日故殺姓名也立刻死又成弘間獄吏曹子文每承上官風旨或受仇家賄囑欲死其囚謬先以疾申不數日輒報死實殺之也如此者非一人也一日與眾坐獄舍忽旋風從外來子文色變神亂張目若對語曰某人某官所命某人某家所囑非我罪也語竟而死又里中一庠士亦以承望風旨殺一族人未幾生一人面瘡於左股唧唧作聲似人言語欲噉彘肉以少薄肉覆瘡口痛少上去肉復痛後數日肉亦痛矣始呼天既呼父母痛愈加忽作念曰豈某兄祟乎痛輒止復又曰此某人指也痛又作於是連呼某兄某兄饒我饒我日夜不停聲徹於外如此者月餘而死此余所親覩聞者

　　○邱司寇

　　月峯 【 名橓】 ?人極怪異不近人情在省中時湖廣方巡撫 【 名廉】 餽之五金疏發其事方以此去人不直之後居鄉力卻上官饋遺而多負國稅有縣令惡其矯積所卻餽遺數十百金請於兩臺以抵逋稅邱大慚

　　○纏足

　　客有徵及纏足事者余不能知其所自始姑應之曰纏足上古無聞俗傳自妲已始謂妲己乃雉精足猶未變故裂帛纏之然無所證據不足信齊末東昏侯?潘妃鑿金?蓮花以貼地令妃行其上曰此步步生蓮花又南唐李後主宮嬪窅娘纖麗善舞後主作金蓮高六尺飾以寶物鈿帶纓絡蓮中作品色瑞蓮令窅娘以帛繞腳令纖小屈上作新月狀此即今之弓足也則弓足始窅娘矣然趙飛燕能?掌上舞子建賦洛神曰淩波微步綠珠香塵無跡曰步微曰掌上無跡則纖細可想豈摸擬今之尺二天然腳乎且以今之尺二天然腳行金蓮上縱十丈花如船藕不知堪容幾踹昔吳宮有響屧廊以楩梓板藉地西子躡屧而行則有聲若今尺二之屧其聲之厲當作何如胡足傳也故愚以?纖足即非始於妲己亦决不始於窅娘及讀新都楊用修跋漢雜事祕辛中一段有云余常搜考弓足原始不得及見祕辛中約縑迫袜收束微如禁中語則纏足後漢己自有之博洽如用修亦無定見何況我輩乎一日讀田子□衡留青日札其詠雙行纏有句云非乏運花□□□□芽縮知音美自然絲竹不如肉不覺噴飯此獠邨鄙殺風景若是急取杜牧之詩及王磐詞讀之始滌喉中之穢杜詩云鈿尺裁量減四分纖纖玉筍裹輕雲五陵年少欺他醉笑把花前出畫帬王詞清江引咏睡鞋云猩紅軟鞋三寸整不著地偏乾淨樽前換晚粧燈下勾春興幾回把醉人兒輕撥醒

　　○徐府丞

　　南京徐府丞文江郡人初名申錫後申文定王文肅入相忽去錫字止名申?省中所參謂兼時行之雙姓避錫爵之偏名葢文定初姓徐而文肅則名錫爵也府丞巧於仕宦故省中以此嘲之

　　○兩宗伯

　　瑞州敖宗伯 【 名銑】 與吳宗伯 【 名山】 婣家居相近敖豪於飲吳方初度具冠服過觴之及門已苦饑矣吳戲出句欲敖對對就方具酒句云暖日宜看胸背花敖應聲曰寒朝最愛頭腦酒京師凡冬日客到以肉及雜味置大甌中注熱酒觴客名曰頭腦酒葢以辟風寒也吳人謂之遮頭酒

　　○張經歷

　　閩人張萬里字廣陵嗜酒遇飲輒狂肆罵坐醉吐街市中且行且吐羣犬隨之張目叱曰勿爭吾且盡吐所有與汝市人大噱敏於文久不第後得官經歷

　　○劉滋

　　濮陽人劉滋少?庠士家貧無以自活然有心計去逐什一之利十餘年致數萬金家藏白鏹皆鑄大顆顆四十斤有劇盜韓某者使其黨刼之得劉劉曰若輩利吾財耳指示其藏所曰任自取賊見大顆喜儘力攜之人不過二顆既去劉告家人亟遠匿賊且復至賊復命於韓韓曰此人殺乎曰未曰吾輩無噍類矣亟命復往殺之劉已匿無所得韓曰敗矣攜兩三顆遁去既明鄉人唁劉劉曰財固在也告官捕之不數十里賊盡獲金皆如故獨失韓所攜

　　邨老曰吾里中有邱老四者賊魁也其伎倆堪與韓匹其徒甚眾有庠士從之遊者余識其人不欲言其名然已載之爰書矣一日令其黨刼海上一巨室既得一二千金歸眾各自誇詡其能邱曰請各言其出入發篋之狀對次庠士拍手笑言曰若等徒豪舉何如我快暢彼有美姝我得而奸之邱嚬蹙曰噫敗此役者必汝矣吾不願分汝嬴矣遂去不復顧未幾而事發庠士獨受禽爰書之醜至今猶在人口邱著一書名胠篋祕訣甚奇余得聞於庠士戲語之曰此暴客陰符經也後聞此老賊在江陰夜則聚夥行刼晝則佯?雙瞽?人推命三年而人不識卒以考終

　　○拆字

　　京師一術士姓趙 【 名吉六】 江右撫州人善謝石拆字術人有所叩隨意書一字則隨字解拆吉凶甚騐名甚譟余偕邑中兩春元往叩之時辛丑會場纔畢兩春元一姓陳一姓張俱問前程事余則欲得家報耳入其門趙方課一童子讀學庸見我輩去叱童子去收書置几上余指示之曰此兩春元俱大才赴罷會場中固其所必然所不知者名次耳陳春元即指其書籤上庸字趙曰庸字上半?庚庚者更也更者化也今庚不成更何能化乎且公登第便當用世以不成之庚壓於用上正恐無所用耳莫怪直言次至張春元亦指書籤曰大字趙嚬蹙不言張曰但據理直言何必忌韓趙曰依此大字公亦尚須有待余曰試言其故曰移大字上一直置下中成一不字故沉吟也兩春元大笑次至余寫貝字曰欲得家信耳趙曰尚遠以貝字上目字橫轉則?四字其四月初八乎然四八成三十二三月二十外當有信余深信其言歸即書而粘之壁後三月且盡家信茫然時從兄廷珍初第觀工部政過余酒中見壁間所識方共訝家信之難到忽一人突入乃兄家紀綱名祥者也相對一笑余問家信云在蔣侍御船我于德州從陸先行計其程來月初旬必當抵灣至初八余不待問至先往灣中候之蔣船初十始到則在天津馬堂處擔閣兩日也兩春元亦下第

　　後於郡人楊春元玉蒼 【 名大潤】 座中談及楊亦聞其名欲往叩楊時留京就選應得有司而李大冢宰對子 【 名戴】 與楊之尊人大司馬震涯公 【 名成】 有舊已擬湖州司理缺矣玉蒼書一湖字曰就選得此地否趙曰水中撈月豈能就乎且君十口在水月之間水月陰象也當也有不安之耗君不應久留此矣玉蒼又書一柄字問曰此人在家安否葢時已聞長郎有病故問也趙曰移木傍右一點置左顯是病字玉蒼又書一席字問曰即病無大妨礙乎趙曰此麻巾也兆甚凶玉蒼不樂起甫欲出門而一人闌入余識其?常州薛延州徐儀制嶧陽 【 名希孟】 客也時嶧陽偶有小痾使之來問薛書一徐字趙曰眾人倚一木不吉孰甚焉薛慍見於色大聲咤曰小小風寒耳便不起耶趙呵之曰母怒當?君再繳一字則書孟字趙前賀曰幸甚無大害薛曰君言展轉惑人法也拂衣去不留謝錢既去語余輩曰此人性急不與實言移子一畫置皿上則上?了下?血其人血己了矣不死何待嶧陽果三日不汗死玉蒼家問至則長郎病劇矣不及選而歸其餘所聞甚多奇中後以占右營佐擊孫光前病惡其直以妄言禍福嗾內刑廠監逮之逓歸江右光前承運庫太監孫順姪也未幾亦死

　　○多子

　　自古稱多男者漢中山靖王勝有男女一百人張耆四十二男子馮行已兒息二十二人宋淮南程幹妻茅氏連八年孿生十六子我朝慶成王一百子近時林公 【 名宰】 辛丑進士閩人曾尹常之無錫生五子五子各生五子共二十五人二十五人生七十人而女不與林尚未滿七十四代得百人奇甚又有船婦八乳生十六子

　　邨老曰我觀畫墁錄載張馮兩公多男之故云耆開窗直廄舍先以馬合縱婢隔觀之從而?之罔不成孕行己每五更以湯沃其下部日出方罷無他術其言甚異姑錄以資笑

　　○陸妓

　　吳閶潼梓門有妓姓陸頗有姿性亦慧黠名籍籍儕偶中一時縉紳士夫悉與妮每召客爭致之非陸不歡也後病瘵其假母初亦稍?醫治湯藥既浸谷?丸門前冷落遂厭惡之病益亟度不復有生理乃不俟其絕藁而置之城址不復顧己三日矣有丐者日棹一舟行丐河滸適過城下見藁中蠕蠕動啟視之則陸也氣尚屬抱之入舟詢其故始不能言沃以湯糜漸能言語丐者曰吾以瘵疾見棄假母若能憐我置我舟中瞑則埋之城下即九泉不忘若德幸而生則願終身事若丐如言納之舟中日以所丐得者飼之不半載而瘵愈乃日坐舟尾佐丐操舟若夫婦然往來閶闔間有年少某子甲故陸所歡也一日張讌河下客未集丐舟適就求食某子甲顧見陸大驚呼曰若非陸氏姬乎聞汝死久矣胡猶在也得非異物耶陸曰兒人也勿疑甲曰爾何以至此此豈爾所居陸絮泣訴其母弃丐收之故須臾而客畢集見陸驚喜無不幸其生存者邀之過舟不應令人督促之乃曰諸君貴人柰何令丐婦行酒客曰爾故舊歡非丐婦也陸曰昔娼則娼今丐則丐昔衣食於娼今衣食於丐諸君憐兒則幸以殘盃餘瀝餉我舟中恩人足矣何顏復抱琵琶過爾舟道故續歡也諸君幸母相迫迫則問諸水濱矣由是諸客不敢違其意乃相與謀曰盍召其假母來我輩醵金酬丐彼願既畢當無辭於我須臾而假母至語之故驚喜過望則女呼陸曰兒幸亡恙陸曰身非爾女爾女城趾下飼烏鳶多多時矣假母曰兒勿執迷兒不過欲酬丐活汝恩耳今諸公願以十二金償丐兒即不願再上青樓諸公豈少外宅精舍逸汝終身顧不勝作丐婦乎陸曰不然丐貧也娼賤也昔娼也而實丐也今丐也而匪娼矣與其?娼毋寧?丐且汝死我丐生我丐實我天忍背之乎仍語丐曰有我在不患無十二金母墮彼火坑計中也急棹去某子甲令人跡之則見其泊舟無人處淅米炊飯炊熟取罐酒少鮭菜置丐前歡然與之對食此天啟三年事也于王阿咸所目覩者

　　邨老曰余記陸妓事而不覺淚簌簌下也余少時?人齮齕訐訟十年不解兩遇深文吏羅致幾不免後得三公立解三公者一?茶陵陳尚書楚石 【 名焉】 一?仁和江都憲纘石 【 名鐸】 一?吾邑翁稽勳兆和 【 名愈祥】 三公於余有二天恩而余涓埃未有以報徒懷耿耿寸心葢江陳兩公身在日月之際稽勳則夭吾儕小人安所施其犬馬也然不勝媿此妓矣

　　又曰或疑漂母一飯韓玉孫報以千金以?施輕而報重設施有過於一飯者又當如何余曰不然一飯施於飽飫饜足之時則誠輕施於得生失死之際不啻重矣千金施於尋常溫飽之家則誠重誠難施於三齊王分茅胙土之後可以生人可以殺人可以貧人可以富人之日不啻輕且易矣雖然烏可責之今人哉客有謂信陵君曰事有不可忘有不可不忘公子有德於人願公子忘之人有德於公子願公子毋忘嗚呼使天下盡如客言則中山狼傳可以無作而張安貧兒惡用鏤臂哉

　　○周公瑕

　　周公瑕 【 名天球】 吳人善書少?文徵仲獎賞感之甚設像中堂歲時祀如祀先與五百穀 【 名穉登】 張伯起 【 名鳳翼】 相左見即避去無子子弟之子長康亦夭無子以甥邵姓者?嗣亦不克終 【 尚欲增徵召一?】

　　花當閣叢談卷七

　　●花當閣叢談卷八

　　葉臺山日本論

　　倭寇記畧

　　茅鹿門勦徐海始末

　　王忬

　　張經

　　阮鶚

　　任環

　　胡宗憲

　　趙文華

　　附黃質山敘劉將軍淮上戰功

　　○葉臺山日本論

　　論曰我太祖高皇帝威靈遠播北暢南洽獨倭馭之而不馴綏之而愈貳東甌江夏僇力經營保障之具犂然畢舉顧鉅防隳于平世疆事獘于匪人重以匪茹罔懲包荒太甚郊關弛禁虎咒狎遊遂令貢使內訌姦民外市紛紜糾結干戈日尋毒流海內十載不靖祖訓之嚴于絕倭淵乎卓哉?萬世之?鑑矣仍節錄其叛服之畧於後

　　日本古倭奴國在東海中地分五畿七道三島又附庸國百餘大者五百里小者百里最桀黠俗喜盜輕生好殺每戰必單列緩步?蝴蝶陣前一人揮白扇?進止木弓竹矢以骨?鏃刀極剛利中國不及也男子魁頭斷髮黥面文身婦人披髮跣足間用屨此其大畧也洪武二年寇山東淮南明年再入轉掠閩浙上遣趙秩諭其王良懷旋表稱臣入貢然其?寇掠自如瀕海郡縣迄無寧歲乃令所在造海舟防倭嗣復屢貢以其語謾並卻之十三年再貢所奉丞相書倨甚命錮其使明年復貢命禮臣?檄數而卻之巳復匿兵貢艘中助惟庸事發上乃著祖訓示後世母與倭通而命信國公湯和江夏侯周德興分行海上視要害地築城設衞所摘民?兵戍之防禦甚周倭不得間小小入與我軍相勝敗永樂□年其王源義道遣使入貢時我方招來諸島夷絡繹海上倭乘之?欺詐瀕海復騷未幾寇遼左都督劉榮大破之馘無孑遺宣德時逓貢逓掠備嚴則貢得間則掠與之期不遵我亦取羈縻示寬大而巳倭益肆無忌至焚官庾民舍縛嬰兒竿上沃以沸湯卜孕婦男女剖視賭勝?樂慘毒不可言正德四年王源義澄遣使宋素卿來貢素卿者鄞人朱縞也逃入倭有寵于其王易姓名充使其族人相與耳目?奸利守臣白發之禮臣恐失外夷心置不問素卿厚賂閹瑾賜飛魚服遺歸嘉靖二年再奉使至是時國王源義植孱諸島爭貢以邀利大內藝興遣宗設詭道先素卿至俱留寧波故事夷使以先後至?序市舶中官賴恩墨素卿財先素卿宗設大忿相讐殺戕指揮劉錦袁璡大掠寧波奪舟去廵按御史以聞禮臣仍右素卿以給事御史言乃下素卿獄論死沒其貲絕貢者十七年

　　至嘉靖十八年其王源義晴復貢乞易勘合還素卿貲不許仍申約貢必如期舟三人百不者卻勿受夷性婪違約如故內地奸豪往往與?市不償直夷索逋急則哃喝官府以縱寇?辭共出則陰泄之倭速其去且樹德也如是者久之倭大恨言我挾王貲而來不得直何以歸報因盤據島中我亡命無賴及小民廹於貪酷饑寒困苦者咸相率從亂東南之禍大作于是朱紈以廵撫蒞治之紈日夜飭兵嚴糾察上章暴勢豪交通罪奸謀稍解紈竟?豪所中自殺賊益猖獗三十一年殘浙東明年犯太倉破上海崇明嘉善諸邑時王忬?廵視忬經畧摘發頗有緒旋移大同去李天寵代將則盧鏜湯克寬俞大猷是時倭至無虛月屯據柘林川沙窪青村陸涇壩諸處四出流剽而柘林賊最劇鏜戰孟宗堰大猷戰金山衞天寵合諸將兵戰烏程縣之窯墩皆不利別將李逢時率浙東兵戰新涇橋小勝隨大敗三十三年張經?總督經前總督兩廣有威惠計調廣兵禦倭兵未集而工部侍郎趙文華以禱海至文華素夤緣大學士嵩貴幸頤指經經自以大臣位其上自重不?下文華屢促出師經以兵機秘業巳刻師期不告也文華遂劾經養寇并及天寵詔逮訊時經巳與賊大戰王江涇破走之斬首千九百八十有奇進攻陸涇壩賊又敗之斬首二百七十有奇焚其舟三十餘艘倭大創經上疏自理不聽竟論死西市以周珫代經胡宗憲代天寵珫未幾去以楊宜代屬文華督察其師倭來者益多大眾掠江北焚漕舟文華盛集兵戰于陶宅敗續遂還朝應天廵撫曹邦輔再戰再敗惟蘇松參政任環戰大捷賊別部自日照登掠贛榆自上虞登掠高埠皆不滿百人官兵莫能禦高埠賊轉掠浙西南直破南陵溧水橫行數千里殺傷無筭至蘇州乃滅諸將大猷等逐賊海上頗有斬獲而閩廣倭大

　　至三十五年楊宜罷去宗憲代阮鶚代宗憲文華復出督師時浙賊惟陳東最強 【 此下俱別有紀】 徐海後至與之合參將宗禮率所部河朔兵九百人與戰于崇德三遇三克追踰橋橋陷兵隤禮死之賊進圍鶚于桐鄉鶚固守不能拔乃解去而宗憲欲搆二賊乃遣人至海所若?好語者東疑之宗憲則厚賂海使執東自贖海許諾即計擒東及其黨麻葉等百餘人以獻而自率其眾別營梁庄官兵遂圍東巢盡殲其餘黨進攻海于梁庄海死別部據舟山俞大猷攻之未下會夜大雪大猷督兵進賊拒戰敗歸巢擁柵自固我兵縱火焚之斬首百四十餘級餘悉死巢中兩浙平其明年誅王直王直者徽人也嘯逋海上能號召諸夷治大舶巢五島中奸商王滶葉宗滿謝和王清溪等共集眾相與署置倭之來皆直等導之宗憲欲招之乃迎其母妻至杭供具犒惠甚厚而先是鄞生員蔣洲者上書督府言能說直使禁戢諸夷母內犯宗憲遣洲行以生員陳可願副之至五島直邀入?言日本方亂往無?也誠令我輩得自歸無難倭矣遂遣養子毛臣同可願還且白直語而傳送洲至後島其島主留洲稍?傳諭諸島居二歲乃遣僧德陽及夷目四十人隨洲來入貢直亦許俱至而宗憲亦遣毛臣歸報直所以遊說百端至是直乃來御史王本固疏言不宜招直異議鬨然直至覺有異乃先遣王滶入見宗憲曰吾等奉招而來謂宜信使遠迎宴犒交至也今行李不通而兵陳儼然公毋誑我乎宗憲曰國法宜爾毋我虞也與約誓堅苦直終不信也曰果爾可遣滶歸宗憲立遣之復以指揮夏正?質直乃使毛臣王滶守舟而身入見頓首言死罪且陳其與洲戮力狀宗憲慰藉甚至合屆獄中俟命疏聞詔誅直始宗憲本無意殺直以本固爭之強議者且謂其受直金欲貸其死故宗憲懼不敢?請直死王滶毛臣殺夏正率餘眾據舟山征之踰年乃解

　　三十八年倭寇江北分數道入廵撫李遂馳至如臯與賊遇白蒲諸將言宜及其未定擊之遂曰夫戰貴得地賊方銳而我軍未嘗見大敵即小挫難復矣約勒軍中毋得言戰賊益進遂策曰賊分道入過如臯必且合合則道有三自泰州逼天長鳳泗即皇陵驚最要自黃橋逼?儀搖南都而梗漕次之若從富安而東海濱荒涼擄無所得至廟灣絕矣乃吾得地也於是部諸將防遏令母得過天長?儀而分兵綴賊後賊果走廟灣遂欲以策困之通政唐順之以視師至促戰斬獲甚眾順之會有他役釋去遂益合兵攻圍賊困甚欲遁副使劉景韶督兵焚其舟賊救舟我兵水陸攻之大潰斬首八百餘級江北倭悉平其寇福建者張甚連攻破寧德福清永福諸邑廵撫阮鶚罷去王詢劉燾游震得相繼撫閩無尺寸功宗憲檄參將戚繼光往援時賊據寧德之橫嶼阻水?營路險隘官軍坐守踰年莫敢進繼光軍命嚴所部用命至則令軍中人持束草填河進力戰大破之生擒九十餘人斬首二千六百餘級焚溺死者無筭奪所擄三千七百餘人歸乘勝勦福清牛田倭又破之繼光初至福清邑令及父老請師期繼光曰吾兵疲且休矣俟緩圖之賊偵者歸告不?備其夜督兵行三十里黎明破其巢邑人尚未知出兵也繼光歸賊復肆

　　四十一年攻陷興化總兵劉顯去賊一舍兩軍不敢戰復命繼光往時賊方巢平海聞繼光至欲逃?俞大猷所扼不得出繼光督軍薄戰大猷繼之因風縱火賊皆糜巢中無脫者支黨寇仙遊連江諸處葢討平之當是時微繼光幾無閩未幾廣東倭亦?官軍所敗逃至甲子門將奪舟入海暴風盡溺得脫者僅二千餘留屯海豐俞大猷就圍之賊食盡欲走副總兵湯克寬伏兵待之賊至伏發擒斬幾盡倭患遂息自東南中倭以來十餘年間中外騷擾財力俱詘生靈之塗炭巳極倭亦大傷至盡島不返隆慶時海上逋寇會一本等復稍稍勾引人犯閩粵我亦嚴?備旋至旋撲非如嘉靖之季矣始倭盛時議者以市舶罷夷無所衣食故反宜開市如諸番參將大猷以?倭與諸番不同諸番產物多舶至而征之其利厚倭之市僅一刀一扇無他產可利也而又生禍端國初絕之今忍開之乎且倭能苦我者以我陸而禦之主客反而勝敗分也吾以海?塹以舟?家明風候嚴約束來擊去追倭可創矣舍此不圖而輕與之市?國家生事後必悔之大猷習海上事後多用其晝

　　○倭寇記畧

　　嘉靖癸丑四月崑山?倭賊所攻圍都司梁鳳承檄來援巽懦不敢前於是賊自四月初七日起至五月廿二日止圍凡四十有六日初其攻也止利鏃遙射迭發時以佛郎鉛錫銃間之又數日則以雲梯無數倚城至有緣梯近堞者有持長釘手鉤而上者俱被殺賊乃退又數日則各背負門扇或擁木商篺舍蒙以濡被隱其下以拒矢石穴其郛入於□以火藥舊絮焚門闔門幾敗城上乃用油灌蓑裹以火藥弔火爇之天又轉風助熾賊於是皆突走獨焚門者不出傍一人云此樓板有隟何不撤起灌以熱油沸湯乎問其姓名曰我唐勝也即如其計殲六賊焉又石擊其二大王最名梟雄者斃之賊勢乃稍稍引卻於是令城中遍索唐勝將賞之訖無其人咸謂神祗顯化云今就城立廟祀之即所稱卜將軍廟者是也當是時微唐策城無幸矣至五月初九日張同知以狼兵至殺賊二十餘人惜後援不繼尋有□□之敗然賊氣巳阻去志決矣至二十二日乃退盡至九月而入吾境

　　嘉靖三十二年癸丑倭奴煽亂猝犯松江太倉且入邑境邑令王蒼野 【 名鈇字德威】 浙之東鄉人以壬子至素有才幹時承平日久兵不能猝練乃閱獄簿得重犯桀黠數人許立功贖罪邑故邊海大豪多藪亡命非奸先是監司檄令收之公曰招之便亡何諸豪踵至公盡貰其罪俾隸署中?爪牙至是語之曰寇且至矣爾輩何以報我咸曰願効死乃立?耆長俾部署良家子弟得數百人日夕訓練而自挽強弓鵠射以教之試以擊剌無不應手糜者邑城自勝國來其址久圯議築之而苦財詘適富民譚曉爭產獻貲四萬公乃下令鳩工庀財晨車夕騎日僕僕畚鍤間食不遑咽稍不趨事者手抶之甚且馘其耳葢僅板三縮而倭巳至福山時葢九月終也或三四或八九四散刼虜莫敢誰何王公曰虜且內向薄城彼見吾樓櫓未立必攀援上壘立陷矣不如逆之且示有備於是立部分其屬洎鄉縉紳居守而自率耆民兵逆於尚墅有主薄李宗昭廣西人其蒼頭李安素精悍敢戰適有賊八人從民家醉飽出安猝與遇挾毒弩射連殪三人賊見人寡舞刀來迎安又挺刀殺二賊賊鋒巳挫而安忽?田塍所蹶被殺然賊氣大沮全夥宵遁安之功也王公葬安於邑厲壇至今稱?李義士墓云

　　明年?甲寅夏四月倭寇復臨城焚掠烟焰冒城日色?昏時城甫完而賊陰伏其黨城中厚集其醜直犯東門令善泅者浮水而渡時王公新募打生弩手俟其半渡發矢斃之旋一倭出援死者矢又中其首鏃出於背王公又搜得其所伏黨及?向導者親刃而支解之尸於城上賊稍卻又明日大雨新城四崩賊乘其崩復集城下王公亟呼民補苴缺陷親頂笠衣蓑督之城復完賊又稍卻王公曰賊未得志而卻是懈我也倍繕具待之詰朝果突至乃督兵出問道接戰斬首數級賊潰走掠三丈浦公馳羽書乞援備兵使者任復庵 【 名環】 統苗兵應會天雨未戰猶豫卜靈棋決之繇曰有客王孫夜叩我門以往應之其福無倫是夜公果叩任公門請昧爽進兵任喜遂進戰大捷斬首百五十級生縛七人溺死無□城得保全又明年?乙卯倭賊自無錫來刼關稅巨萬載二十餘艦過蘇州取道齊門入縣境欲由華蕩下西湖過墅橋經三丈浦□海上諜報至王公曰虜乃欲寄徑吾地耶吾在而坐視其揚揚去何羞也鄉紳有參知錢雲江 【 名泮字鳴教】 者索善射初賊至從公登陴耦而射相顧沾沾喜至是力慫惥公躡取其艦耆民錢班宋濤輩又皆淺躁懦夫也冀邀利或可濡染亦力慫惥之遂急徵兵乘舸追擊之而自與參知?先鋒賊詗知公計乃輕舟過險詭藏其精銳而使一二孱弱者嘗我公追及於尚塘伏發襲公丹中公與參知倉卒登陸力戰足陷葦淖中遂遇害錢亦死班等及家丁死者五百餘人唯最黠不前者得脫翌日賊揚帆入海去是日也日無光山無色民無生氣哀號之聲徹於間巷備兵使者任公復提兵至城乃獲全事聞詔贈公太僕寺少卿蔭一子錦衣衞百戶世襲建專祠春秋祀以少牢子孫遂家於吾邑參知卹典亦同

　　邨老曰聞之長老曰是役也錢君實我首云葢錢君家近三丈浦懼賊刼掠故慫惥邑侯出勦實自衞也王公屢勝未免有驕心兵驕者敗先民之成訓信其然歟然屢年之勝賊志巳懾二十餘艦之載厥欲亦飽特寄徑吾邑取海道耳即縱之去亦不謂怯公乃倉皇奮劍陷淖就殞不亦大可哀哉時趙文華方銜命視師擁旄吳門堞間列卒如林賊接艫過之至以所掠火攻具中堞卒多死而不聞發一令加一矢何耶甚矣賊臣之誤國也又聞王令未遇難前朔望行香到學有掌教?雲峰語及一相士蔣姓者術頗精王公云可令到縣衙來既而待之殊薄蔣亦嘿然而退復諸??迎問曰王公何如搖手答曰不足道此人眼上視于少保流也且氣色沉滯禍不遠矣?止之曰王性簡傲不足君所耶何至詛之蔣曰不然余今去矣公必及見之越二月而有蕩口之難又聞顧一江 【 名玉柱字臺卿】 初官京師嘗赴人席錢雲江亦與坐有一主政善相人數目錢錢有事先別去主政問顧曰錢有子否顧曰有且多 【 雲江十一子】 主政曰然則恐難考終矣大率人長大無鬚法應孤今有子且多其能免乎君試記之至是與王同及於難吁此兩人者何奇中若此可見人生定命必不能迯又聞慈豀一事併附此嘉靖丙辰七月十一日慈豀縣?倭賊所破先是本縣有王侍御者善天文知星氣每以禍福言於人十常四五中至是月之初言於邑宰曰某常望星氣□城人當受禍某亦似難免盍備諸時賊聞尚緩宰甚迂之居又三四日復往告宰曰禍廹矣無備城且陷母迂吾言也宰曰然則當在何時曰十一日時賊巳有耗宰乃聽之諸凡庫藏獄囚卷宗之類悉上之府邑人信而徙者十一二重遷者多竊笑其妄至初十日侍御公悉遣諸房眷去有重貨二櫃身與二子守之坐而假寐天甫明寇巳在城矣與二子悉被殺重遷者屠滅無遺夫人之禍福患不能前知耳知之宜可免也況自知乎智足以知天而不貲之身卒喪於後時勢可以圖全而係戀之心卒累於可欲豈故自取之耶抑其數之無可逃也

　　又聞之長老三十二年三月朔日出時有黑員如日者以百數與日並麗日上有物覆之如月魄而差小於日摩蕩閃爍日?茫昧光四漏如線時江浙建廣間無地無年不中倭屠城邑殺官長焚室廬殺害人民淫汙婦女無筭流離載道所在邱墟迨今天啟四年正月二十八日日中有黑眚掩覆日無光其傍復有數十黑子連綴纍纍如貫珠二月初三日未申時日傍復有一日相摩蕩者久之一日忽墜不知占候家當作何事應

　　又明年丙辰三月倭賊自太倉界登岸過吾邑福山港謀欲來攻會土兵遺打生弩一張?賊所得數賊併力欲絃之堅不可上駭而問人曰城上如是者有幾其人曰奚止數百千賊吐舌遂息意吾邑西至江陰圍城積月殺傷無筭城上備禦竭矣一日向晚忽一夫泅水而來呼城上人速救我我救汝一城性命旋有數賊注矢欲發城上人促下一板蔽之絙而升問其說曰有細作九人匿某所某家約今中夜竊發令九人者先誘入城作內應外則具竹梯乘而登也於是選兵往擒果見九人者結束將發矣即斬而竽其首示城上賊於是氣沮明日徐引去萬歷十九年七月初十日海濱訛傳倭夷入境城門晝掩民間倉卒驚怖逃竄富家大族爭先入城褰裳涉水多溺死者越數日始息聞之沿海諸縣皆然不知言所自起

　　邨老曰自古稱四夷之獷猂必曰北狄乃所聞倭奴之敢鬪輕死有北虜所未嘗有者姑就余所聞記之甲寅崑山城下之戰一虜酋持雙刀獨自窺門城上桀巨石投中其背悶欲絕頃之復蘇仍又舞刀窺門如故復中巨石乃斃蘇城婁門之戰一巨酋被鉤刀手破腹出腸乃奔入一寺中取榼縛於腹而出戰我軍意其腰纏也爭向前誅之解視其縛則滿榼皆腸臟劉將軍 【 名顯】 寶應之戰一賊舞雙刀而來劉揮刃解其一膊復戰如故俄又解其一膊乃以頭奮觸而來至絕項乃止嗚呼此豈人類也哉我軍以烏合之眾懷畏死之心而欲與相角宜其所向無前而奔北者相繼也　其入寇必乘東北風故每歲清明後至五月重陽後至十月常多此風入寇必於斯時故防海者以三四五月?大汛九十月?小汛然自丙辰至今七十年矣而寂然無警邨老幸生太平之世含哺擊壤誰之力哉

　　○茅鹿門勦徐海始末

　　徐海之擁諸倭病我東南也數年於茲矣至丙辰歲乃擁眾數萬焚舟而來分兵四路擾我內地合故柘林賊陳東之眾先圍乍浦去掠峽石越皂林出烏鎮時總督胡公 【 名宗憲】 提督阮公 【 名鴞】 俱引兵尾其後參將宗禮裨將霍貫道 【 霍乃義官不知何以稱裨將】 俱河朔驍雄率所部八百人數與海遇屢挫其鋒會一日絕嚮道火藥又盡空腹之戰二人俱沒海於是乘勝與陳東圍阮公於桐鄉勢甚危急而胡公兵皆畏賊莫敢援也會胡公先遺辯士諭王直直聽之遣其養子毛海峰欵關謝罪乘機遺諜以其事語海海聽之率眾退陳東聞之亦退桐鄉之圍始解海因間遣酋亦輸欵胡公荅之甚厚此海歸心於公之始也公策海雖蹔內附其中固不可測於是遣諜各離間諸賊使相猜忌不得黨合因說海既內附何不擊他賊以明本心海諾之因間擊吳淞江之賊斬首千餘級海於是漸就約束矣輦所載飛魚冠及他器甲數十種獻諸公時海以桐鄉之役?陳東所忌怨而海麾下書記葉麻者最黠悍胡公謀以次縛之以死海內向之心於是說海縛葉麻葉麻果就縛而東不可得也會監督趙公 【 名文華】 提兵至胡公遣諜語海曰我欲寬若趙尚書以若罪大不可恕非縛陳東以贖事不可解奈何又出葉麻獄中令詐?書與東令反兵賊殺海故不以遺東而陰泄之於海海讀其書流涕益德公之庇之也念東薩摩王弟故帳下書記於是重賂王弟詐東代署書記海是夜乃得東縛之獻之軍門葉與東相繼縛其麾下酋故隸二人者俱洶洶疑懼海又懼其?變凡形迹稍不安者即又縛之又百餘人皆巨酋也而其勢漸以孤矣公乘其勢之孤即又遣諜告曰聽我艤舟數十海上若誘之逐海上艘吾?汝合力俘斬以謝趙公若亦因得以自完海從之合官兵俘斬數十百人沒死者無筭海於是自以功足以報國矣請束甲入庭謁諸公皆許之至其入欵也乃先期一日而來且冑而入諸公皆心怒其黠姑且厚犒遺之去計不誅之東南無寧日也以永保之兵未至且欵之以懈其心令自擇便地居之得沈家庄沈家有東西二庄說海率所部居東沈家庄而以西庄居陳東黨海一一聽命二黨既離居而讒間易行矣詐令陳東遺書其黨謂海巳約官兵夾勦汝輩矣東黨怒勒兵至海所大罵挺稍亂鬬眾大囂官兵諜知適永保兵俱集明日乃四面墻合而進瞰壘下擊縱炬焚之海窘沉河而死千餘酋搜斬立盡扣其二侍女得海死所取其屍斬首令軍門

　　邨老曰鹿門先生文名滿天下此記何敢輕置雌黃獨其敘事支離如薩摩王弟一?諜告艤舟一?庭謁冑入一?俱含糊不明豈有所隱諱耶何色澤之闇勿?目也且徐海之勦此專歸美胡趙而史則直以?阮公之功多相矛盾故復據沈越御史所纂嘉隆聞見節畧諸公功次於左

　　○王忬 【 太倉人號思質】

　　嘉靖三十一年壬子夏四月倭破黃巖縣大掠溫台寧紹諸郡邑時海禁既寬而舶主土豪益連結倭賈?奸徽人王直以亡命走海上?舶主渠魁與其黨徐學毛勳徐海彭□數十人列兵近洋築室山隈乘巨艦?水砦出入寇掠引倭萬餘破黃巖縣殺掠甚慘自舟山象山流刧溫台寧紹浙東大震廷議遣一重臣廵視乃以都御史王忬廵視浙福海道假事權得便宜行事且勦且撫勿拘條例以都指揮俞大猷湯克寬?浙閩參將忬乃倚?心腹徵狼土兵及各郡桀黠少年分隸諸將布列瀕海各鎮堡浙人恃以無恐次年癸丑王直復糾漳廣羣盜勾集各島倭夷大舉入寇連艦百餘蔽海而至南自台寧嘉湖至蘇松迄淮北濱海數千里同時告警俄而攻破浙江昌國衞屯據凡五日大猷以舟師攻之始去既又攻太倉城不克分眾四掠燒燬關廂公私廬舍有四十倭突至浙江乍浦往來平湖海寧海鹽諸境焚僇慘虐官軍禦之皆敗凡十六日竟徜徉奪舟而去既又兩破松江上海縣殺縣丞宋鰲其首據官衙號令餘眾則掠街市凡七日去既又破浙江臨山衞乘勝西犯松陽知縣羅拱辰禦卻之賊浮海走俞大猷以舟師邀擊斬首六十九級既而圍湯克寬於海鹽環四門攻之不克縱火焚城樓及民屋數百間而去未幾攻陷乍浦所拱辰復督兵來援倭引去流刼奉化寧化諸處克寬追圍於獨山民家以火爇之賊半死而太平府同知陳璋蘇州府同知任環復統兵至斬首千餘級餘寇出境倭自閏三月登岸至七月始旋留內地凡五月攻陷郡縣殺掠焚蕩畧盡百年所稱蕃盛安樂之區蕭然鬼燐終宵矣忬嚴於偵刺凡沿海大猾稱倭內主者悉繫案覆其家自是倭奴不復知我虛實甲寅六月大同廵撫缺忬遷去

　　○張經 【 福建人】

　　甲寅秋七月倭復流刼自蘇州至嘉善縣轉趨松江出海大猷擊敗之於吳淞所擒七人斬首二十餘級賊乃自嘉興屯採淘港等處進薄嘉定縣募兵參將李逢時與許國以山東民鎗手六千人至與賊遇於新涇橋逢時麾下先進取之賊退據羅店鎮擊之禽斬八十餘人許國恨其背巳立功乃別從間道襲賊以分逢時功追至採淘港伏起官兵大敗溺水死者千人山東兵遂不振然以北土烏合之兵驅之南方沮洳之地固非其宜於是廷議欲徵狼土兵勦賊以南京兵部尚書張經嘗總督兩廣有威惠?狼兵所戴服乙卯正月敕令以兵部尚書總督直隸浙福軍務以便宜從事開府置幕自辟參佐經亦慷慨自許中外忻忻皆謂寇不足平四月廣西田州土官瓦氏引土狼兵應調至經分隸俞大猷等時倭據川沙窪柘林?巢新倭復至趙文華時至松江祀海欲引狼兵立功以自張乃厚犒之激使進勦至漕涇遇倭與戰不勝頭目鍾寅黃繼等十四人皆死復恣刼掠五月倭四千餘人突犯嘉興經分遣參將盧鏜等督狼土兵水陸擊之賊遂北走平望副總兵俞大猷以永順宣慰司官舍彭翼等邀擊之賊奔回王江涇保靖兵復擊其後賊大潰諸軍共禽斬首功二千有奇餘賊數百奔柘林東南用兵此?第一功云未幾而逮捕經及參將湯克寬之命下矣經逮而東南之禍慘不可言初經至浙頗驕倨有府同知張任先?郎嗤經經銜之及行部至其府夜令人踰墻出質明詰責任司兵防不嚴城守褫衣冠縛而笞之藩臬府官俱不敢營救監織內臣聞而馳入止之任囚首裸跣出不勝辱欲縊知府守之得免國朝府貳無受笞者人心稍不予經時華挾嵩勢每事凌經經自以大臣儼處其上不?屈文華恚連疏劾經謂才足平賊第以家在閩恐賊報復故趦趄縱舍以示德耳上以經玩寇殃民遣官校逮捕經克寬訊問時經巳破倭於嘉興王江涇捷聞兵科奏乞留經平餘倭自効不聽經至京下法司議罪經自理言倭犯嘉興即委參將鏜督保靖兵援嘉興委大猷督永順兵由柳湖間道趨平望以扼賊路令克寬引舟師從中擊之一戰而勝凡馘斬二千有奇焚溺死者無筭賊氣遂餒豈有一毫怠玩之念自臣涖任方半年前後俘斬以五千計惟是智畧淺短不能俄頃掃蕩此則臣之罪也疏入不報刑部尚書何鰲竟論經克寬罪死繫至十月與都御史李天寵兵部員外郎楊繼盛同斬西市

　　邨老曰吳瑞登曰是歲當刑者百人而決止九人三良與焉豈非人心之共忿乎何鰲掌刑罪可勝誅哉

　　○阮鶚

　　丙辰夏五月倭逼浙省守臣倉卒□門關外民百萬號哭擁不得入提學阮鶚適至手劍開武林門納之倭亂擁至鶚發矢斃其一遂不敢動事聞超拜浙江廵撫時宗憲欲撫賊文華黨之嚴世蕃庇焉鶚抗議主勦遂共銜鶚鶚敕未至倭克乍浦宗憲遽委代予羸兵千鶚卷甲突其圍敗之又追擊之嘉興臨平山又敗之皂林賊遂圍桐鄉鶚夜馳入部署城守賊百法攻之不能下宗憲遣紅牌令行成鶚發礟碎之丸書蠟中責宗憲甚厲御史趙孔昭周如年是阮議疏乞援宗憲竟不發死守月餘徐海中銃彈窮乃遁沈庄鶚遂薄之三戰賊皆收時廷議皆謂宜切責宗憲而專任鶚勦平上從之曰言撫者斬於是賊辛五郎等奔蔡其山鶚趣兵大戰獲之黨陳東麻葉輩以次禽獲海勢孤乃退保沈庄溝柵數重官兵皆觀望不敢進鶚大怒曰若輩乃不如海之攻桐鄉耶檄趣總兵大猷先巳以重兵尾之由海鹽進圍沈庄戰寅至酉海斃馘之鶚所部兵自四月戰於觀海又戰於海寧等處又戰於仙居又戰於白馬廟又戰於乍浦等處又戰於蔡其山至沈庄之戰腹裏賊乃盡是年六月也至十二月鶚與海道王詢都司戚繼光攻舟山且拔矣宗憲兵方至與文華盡襲?巳功鶚又建言善後卹死蠲賦撤客兵言撫者益甘心矣未幾改鶚專撫福建浙江事務命宗憲兼理文華輩撓之也及行宗憲盡掣其兵鶚獨將自選五百人入閩遇賊於福寧大戰於連江福清海口等處皆募土著選鋒設奇破之鶚始終主勦冒險犯猜行戰立思心料手書所募之兵皆身自饋食以至成功宗憲既冒其功又乘間使世蕃諷所私劾鶚剝民聚怨十罪鶚方督兵戰於海口官校就陣前逮去閩人若喪考妣攀號者數百萬既至京下鎮撫司訊治過不掩功罷?民

　　邨老曰此史所書阮公勦賊之功大畧如此與鹿門先生所記大相牴牾桐鄉三解圍記謂王直欵關胡公遣諜語海海退不言海中銃彈也記謂欵陳東縛麻葉者宗憲文華也不言授首阮公也記謂徐海沉河而死扣侍女得其屍僇之者亦宗憲文華也不言阮公馘之也凡記中所署置徐陳離合之故與辯士下說之詞設機布械陽捭陰闔迹其故智酷似水滸傳中伎倆曾不足以欺三歲小兒而可欺桀黠之海若東乎若果爾則海若東特土木偶人耳何難勦而侈以?胡趙兩公之方畧乎其侈言胡趙而遺阮也豈當時阮公之功盡?胡趙所掩故知有胡趙而不知有阮歟抑浙人素讋懾胡趙威勢雖知之而不敢明言之歟

　　○任環 【 □□人號復庵】

　　癸丑倭犯蘇松應天彭廵撫 【 名黯】 言太平府同知陳璋蘇州府同知任環俱諳韜畧令統蘇松諸郡兵禦倭時倭犯蘇之閶門城門閉民避寇者不得入繞城號泣環呼門門者難之環復呼曰失事有任環在乃開門納之全活萬計尋與璋擊倭敗之斬首千餘級餘寇出境陞兵備副使尋又敗倭於南沙墅斬首一百餘級尋又與總兵大猷攻陸涇澳賊敗之斬獲甚眾常熟知縣王鈇死環統兵至城乃獲全時三板沙倭賊奪民船出洋環督大猷引舟師追擊於馬蹟山禽倭首攤舍賣及賊五十七人斬首九十七級是日倭舟被風飄回者五十人屯嘉定縣民家環率兵攻之不克乃投火民家爇之賊盡死既而環有母喪廵按周如斗請留以平寇乃奪情視事進參政公每臨陣輒自署其名於肢體衣裾間以誓必死故所向克捷賊平後乞歸守制卒於家敕建祠蘇州

　　○胡宗憲 【 徽州人號栴林】

　　嘉靖乙卯趙文華以督察至浙廵按浙江御史胡宗憲深結納之文華欲扶宗憲宗憲力排浙江廵撫李天寵欲奪其位言其嗜酒廢事流言聞上天寵被逮繫論死而以宗憲代其位總督直隸浙福宗憲因大言賊不足平既見賊勢猖獗乃遣生員蔣洲陳可願使倭誘令來歸洲還言遇王直言我輩昔坐通番禁嚴以窮自絕誠令中國貸前罪得通貢市願殺賊自効由是與文華比而一意主撫與阮公每事左矣巳而攘阮公梁庄之功械麻葉陳東至京獻俘論功加文華少保宗憲右都御史各一子錦衣千戶而阮公遂不敘賊自梁庄捷後惟舟山殘倭據險結巢官兵環守之不能克會夜大雪宗憲時奉嚴旨勦賊乃督俞大猷四面攻之賊悉銳出殺狼土官諸軍益進賊大敗歸巢官兵積薪草以棕蓑捲火擲之賊四散潰斬首一百四十餘級餘悉焚死賊遂平丁巳三月王直復糾倭眾六艘約三千餘人入寧波岑港登陸四掠焚僇慘甚宗憲方議招納按兵不擊而令總兵官盧鏜往來直舟以鄉曲誘之謂直來官以都督置司海上通五市直信之亦言能肅清海波遂與毛海峰葉碧川挺身來見宗憲以賓禮遇使指揮館主之給與肩輿出入復出蔬米酒肉供餽其舟日費百餘金且交質?信保無他虞宗憲以狀上然不敢悉其故謂是禽獲者顧其才實足以號召諸倭乞宥一死上謂元兇不可赦宗憲既得旨乃密檄按察司收繫尋梟示又有葉宗滿王汝賢皆直黨宥死得永戍然直雖就禽而三千人無所歸益恚恨謂我不足信撫之不復來日散掠浙東溫台江北淮揚閩中嶺表?禍更慘庚申五月浙福倭愈熾部移文趣宗憲進兵勦殺宗憲泄泄如故既而寇稍解散宗憲請稍假以事權得以?諸道主乃進太子太保兵部尚書兼都察院右都御史沿海廵撫諸官悉聽節制體統如三邊即勳臣總兵者亦由掖門通謁參拜庭下

　　壬戌五月嵩世蕃敗十一月南給事中陸鳳儀等論劾宗憲欺橫貪淫十大罪言潛結海寇王直欺天?功大罪一奉旨會勦江閩羣盜偷安不行違旨玩寇大罪二虛張兵數侵蝕軍需大罪三延納贊書嚴中茅坤蔣孝呂希周田汝成等競?奢僭靡費無紀大罪四扣減織造價值侵盜誤國大罪五遍府驛派解廩給銀兩縱吏舍騙索廩粮馬匹流毒驛傳大罪六私出把總千總告身賣官通賄大罪七以杭州衛官廠私餽鄉官狥私滅公大罪八私役官兵送于家?門子報怨大罪九娶杭州部民洪梗女?妻留卒役來住徐子明之妻於督府宣淫敗度大罪十乞將宗憲罷斥別選才良以紓南顧之懷章下吏部覆奏宜置于理上然之命遣官校逮繫宗憲赴京考訊既而逮至請旨處分上曰今卻加罪後來誰與我任事其釋之乃落職居家未幾宗憲以書抵所親羅龍文賄求嚴世蕃?援書中自擬旨以囑世蕃會世蕃被罪未達仍匿龍文所及龍文伏誅廵按御史王汝正奉詔藉其家得宗憲所與龍文世蕃書上疏獻之因言宗憲昔與王直交通每藉龍文?內援諂事世蕃故事久不發今蒙恩放歸不思補過愈肆猖狂招集無賴暴橫鄉里其罪不減於世蕃龍文乃二犯巳正明刑宗憲獨以倖免恐無以服天下心臣又聞龍文長子六一素稱大猾且習通倭初匿宗憲家今不知指授何向使六一得亡走倭恐江南事又有大可憂者在疏下都察院參覆令逮執宗憲來京革其子錦衣千戶松奇職?民令撫按緝捕六一既而宗憲疏辭歷敘平賊功并節年獻瑞蒙恩以致言官忌妬且訐汝正私受所屬賍上心憐之亦下法司併訊刑部固請將汝正宗憲互訐事情行操江都御史勘報從之宗憲尋死於獄詔免勘

　　邨老曰胡公開府浙江自乙卯至壬戌葢前後八載論其功績止誘王直一節?可紀乃其得君之久別自有故時上方奉元修以求長生戊午歲倭夷以定海縣舟山?巢穴邏卒偵探至偶遇一白鹿以告公公遣獵人生得之貢於朝先是胡公得鹿命一人衣黃衣日夕飼飲之久而益馴既進上鹿輒以舌舐上黃衣上大悅有御史忠愛之褒尋又獲白鹿於齊雲山復獻之既又獻玉?仙芝屢蒙嘉賞其結主之知葢如此胡公之馴白鹿也人皆以?巧而不知其實祖宋薛翁故智宜和帝建艮嶽土石草木靡不珍異獨四方所貢珍禽不能馴擾有薛翁者窺帝意陳言願掌諸禽乃曰集輿衞建黃屋効清道警蹕聲翁口作禽鳴以致其類而以諸物飼之久而益習一日道君臨幸諸禽聞清道聲爭先翔集飛繞簇擁帝輦數萬翁奏道左曰萬歲山瑞禽迎駕上顧罔測大喜命賚以官此輩之巧於迎合如此

　　又曰余之記諸公也非喜談朝事也余家海上至今父老猶能談倭事每色變云然其言徵之於史多不合其謂撑東南半壁天者胡公也次則趙又次則任若張若阮若王十不能一二知何歟豈胡趙兩公之智足以罔上而愚下歟非邨老所敢言也尚有中丞朱秋崖者吳縣人 【 名紈】 字子仁以都御史撫閩浙初海上市舶既罷番貨至奸商?政多負其責不償索之急則投貴官家番人候久不得食頗出沒?盜貴官家欲其亟去輒以危言撼官府兵之番人含怨積怒而並海不逞之徒廹於貪酷計畫無俚則相糾引入番于是王直徐海之徒縱橫海上矣朝廷憂之紈首被推擇時嘉靖二十五年也公往則日夜訓練干掫嘗言去外夷之盜易去中國之盜難去中國之盜易去中國衣冠之盜難上章鐫日?恭二三貴官家聲勢相依者咸側目切齒二十七年四月公搗倭雙嶼縱火攻斬捕首虜過當擒二酋燬賊營房巨艦餘黨趨浯嶼公前蹙之夷大敗悉遁公又親渡海至港議留屯眾難其險公不顧竟築寨而還賊首王直收合餘燼復入寇公督柯喬跡賊至靈官澳千舸並進賊覆溺死者甚眾擒夷王三人?倭百餘人皆獰惡異狀漳人日走往聚觀諸俘偶語藉藉公益排根窮治豪右惡之於朝遣都給事中杜汝楨即訊言所斬獲乃滿刺加國人非?倭也竟以擅殺去紈會王聯訐奏參政朱鴻漸被逮公疑以?逮巳飲鴆死其死也身無一簪家無儋石子孫貧甚至今人共惜之然莫有雪其冤者

　　馮元成先生常曰朱公勇於?義譚及政事有蠹蝕若饑寒著其肢腹不更不巳即大豪躭躭不顧也卒被胥原之譖畢命沒齒然其志顯矣其功不沒矣使當時不去公則江南且如覆盂惡至桔橰薪而溟海波哉里中父老言公十年中丞田不畝闢家無斗儲是固衣冠之盜所?甘心也世道日非邪黨傷正可歎恨者獨此哉

　　邨老曰此馮元成先生作公小傳如此萬歷□□年蘇松廵按□公曾以公及思質王公同請卹典王公得請如例公竟尼不行葢公子孫甚微實不如王氏鼎盛且有弇州先生?世文章宗主易?力耳長袖善舞多財善賈詎不信歟然公之功實數倍於王終恐不可冺也

　　○趙文華 【 慈谿人號蓉江】

　　嘉靖乙卯大學士嵩言海寇猖獗宜遣大臣禱祀東海以奪其魄宣布朝廷德意即令察視賊情訪求區處長策因薦工部侍郎文華可用上從之乃賜文華印記令得以密啟言事文華前?主事不檢出?鹽運判官夤緣嵩復入?郎亡何改通政參議尋擢通政使日與嵩子世蕃比周目?義子既奉命出憑寵恣肆所睚眦立即摧仆有司望風震慴奔走供奉江南?之困弊至於牽掣兵機顛倒功罪以致紀律大亂戰士解體徵兵半天下而賊勢愈熾人皆以?嵩引用匪人之罪云既陷張經排李天寵又以直隸廵撫曹邦輔滸墅關陶宅之捷巳不得與?恨謂此寇餘孽可以易取遂簡浙兵得四千約邦輔以直兵會勦浙兵分三道直兵分四道東西並進賊悉銳衝浙兵諸營皆潰損失軍士千餘人直兵亦陷賊伏中死者亦二百餘賊勢益熾文華遂委罪邦輔參之兵刑兩科參論文華欺罔大負簡命上乃申飭文華令秉公圖効既又攘王江涇之捷?己有又言督兵破倭於周浦等處捷聞召還京上問南寇始未文華亟欲以宗憲代楊宜乃言寇起時苦無兵今兵集苦督撫非人不能調度請以宗憲代宜宜遂罷尋逮邦輔謫戍邊始文華視師回言殘寇無幾旋當蕩平

　　及丙辰倭患愈甚拜書日至上詰文華嵩知上覺其欺罔乃令文華復請視師自文華再出所至徵兵集餉靡費不貲於是提編繇役加徵稅租截留漕粟扣除京帑廹脅富民脫釋凶醜搜括公私金寶圖畫以百萬計所徵官土民兵川湖廣貴山東山西河南北無不罹患而臨敵不前遣還不去往往潛?盜賊行者居者並受其禍既而掩阮鶚沈庄之捷遂得召還既去而吳越之間始得貼席未幾論平倭功加文華少保然其黷貨殃民要功僨事上亦稍聞之文華再還京以金二萬兩金絲床幄一具饋嚴世蕃世蕃姬共二十有七人各金翠髻粧一奩世蕃以?薄已銜之而文華官大司空加少保日驕亢與世蕃不相容世蕃思所以中之上素以文華能任勞時三殿大工方興上以屬文華而欲先建正朝門樓責成甚急文華雖慄狡然實無應卒理劇才不能以時奉旨上滋不悅世蕃乃?疏草遺文華使移疾請假上曰今大工方興司空乃其本職趙文華既有疾令回藉養病然上既稔知文華罪惡雖斥去意猶未平會其子懌思請假送親回藉時上方以聖旦祈典止封而疾尤所忌怒曰止封限內乃敢稱病于是令司禮監覘視?偽乃小內豎至文華箕踞暢飲內豎曰上令我來視疾君疾云何文華狎而戲之曰吾第飲酒耳何疾且贈遺復薄內使嗔之以實入告上怒甚乃以文華江南諸不法事罪狀示大學士嚴嵩欲殺之嵩知?世蕃所中恚曰吾家心腹一旦敗亡何以勸後乃具疏申救伏謁西苑移曰內侍屢偵以聞上手批曰文華卿子也安得不救然朕之臣也以臣欺君其速殺之嵩復具疏伏謁如初上乃霽顏手批曰慰嵩老文華放還矣嵩方退乃削藉罷歸懌思戍邊文華道卒或云仰藥死文華初憑藉嵩資要結上寵既以睚眦殺張經陷李默及再出江南人畏之如虎所至望風媚附贓賂填溢與世蕃比周作惡朝野以目一旦斥去中外稱快

　　邨老曰王弇州觚不觚錄云趙少保督軍過其家停餘月以一日坐臺兩日坐家司道守令將帥候謁行禮每出候客必用二劊子手立前不移足胡少保罷官歸績溪鄉居每入邑必用鼓吹旗幟前導謁邑令肩輿至堂皇始下俱桑梓間怪事也

　　○附黃質山敘劉將軍淮上戰功

　　黃子 【 名姬水】 避寇金陵江子民造予談劉將軍 【 名顯】 淮上之捷翌日偕詣將軍幕庭再拜嘉歎焉將軍謝曰顯鄙人也執政者不以?不肖使備持矛顯何功之有因命酒酌數行請將軍誦之予請敘之以備野乘敘之曰嘉靖三十六年夏四月倭奴寇楊及淮殘椓州縣凡十有三殺一都指揮所過鞠市?墟留都戒嚴時劉將軍方北上抵役金山大司馬張公 【 名經】 檄將軍守浦口無何白司馬曰倭奴賦性□□然其欲巳厭必無南志今引去矣其在泗州者需亦去耳不如擊之便顯留此無以自効也大司馬許之會御史馬公移書來辟將軍乘傳謁御史御史喜命具饗將軍將軍曰賊在顯不咽食也請滅賊還饗耳五月乙卯率其家卒某甲疾走東安諜之得賊艘二十九賊眾八百時脅從者聞將軍至皆散去人人?倭也遺將軍謾書將軍笑曰賊易我矣且歸則志惰此可斃而待也乃伏某甲崗下躬以四騎薄戰艘詬之賊出將軍叱三騎前以身殿斬不前者一人殉且戰且卻馬中矢駭將軍下馬抉鏃賊馳將軍急躍馬斬馳者賊至崗下伏弩發賊多中弩然且扶傷而鬬某甲亦殊死戰賊卻甲欲逐之將軍曰日旰矣毋遂賊逐颺言焚民舍以??木我將軍既先自焚賊縱所俘好女子以蠱我將軍戒勿犯悉縛送有司將軍度夜當雨謂甲曰雨且至可據高阜以壘乃違崗十五里而軍遣健卒持火器以撓賊賊徹夜驚不得寢厥明

　　丙辰將軍援桴誓眾執一幟以令曰汝官軍有勇敢殺賊以樹功者立此幟下得三百人曰我前驅汝?後勁命甲四十人塞隘巷之衝每巷以五人守五人列曰賊出汝踣之命某六十人分四部散布崗下曰賊潰汝擊之命二巨艘積葦上流曰賊艘汝燔之虛壁以張其勢設疑以分其敵復令數人升屋譟曰賊敗矣賊敗矣以亂其聽而挫其氣既誓乃陣賊自巷出者連斬四五人遂不復出退告其魁魁怒裂冠投袵左持刀右執扇登岸一麾賊眾蟻進矢集如雨將軍單騎遇之射輒中中輒殪賊見將軍一人也易之又鼓其銳來圍將軍將軍左衝右突圍弗克合由是賊氣稍奪將軍又念不斬其魁則眾不貳乃奮臂一呼馘其前隊二人直擣其巢見一賊方指麾其下突前斫之鉤其首出賊陣後賊遂披靡相怖以目而所伏又四起奮擊之斬若干人賊遂大潰還奔舟舟焚將軍追至舟所盡斬之又禽一魁名五大王者斬之溺水死者無筭惟倭悉平將軍不冑不介著青帢白布單衣身不滿七尺恂恂儒者耳及遇敵提雙刀眦裂髮指騰躍超距矯捷如飛刀起見刀不見將軍淮民自河上觀者咸咄咄曰神人神人云黃子曰倭奴犯徼七年於茲我軍不戰而覆者多矣即幸而捷亦喪十獲一耳若往歲梁庄舟山之捷亦絕罕者將軍以寡殲眾而卒不失一可不謂奇功也哉

　　邨老曰此世所稱劉草堂將軍也質山先生此記甚佳第此云守浦口而史則言戰於東鄉又有戚將軍號南塘者其滅賊之功在直浙十之二在閩廣十之八至今稱良將者輒首二將軍云壬寅正月八日曾姪孫述曾謹識

　　花當閣叢談卷八 【 終】

　　吾邑陽初先生?徐大空公之孫高才博學詩歌傳奇皆有名嘗仿輟畊錄作村老委談三十六卷記當代見聞其大者可資史乘小者亦足寓勸懲與陶氏書堪伯仲焉惜未經刊布久而散佚其後有族孫述曾者搜訪是書僅得殘帙數冊即今藏書家所傳嚴中丞起至倭寇始末六卷是也甲子冬余于郡城坊中得此殘本二冊乃出所傳六卷之外者繕寫精妙有柳誠懸筆法屬花當閣原物狂喜竟日暇時擬錄副以廣其傳會照曠閣主人將刊此書舉以?之以此二卷記朝事居多遂冠諸首俾藝林中得覩所未見亦一快事也時嘉慶戊辰秋七月五日琴六居士黃廷鑑